“奴婢见过方良娣。”
茉莉规规矩矩的欠身行礼。
方玧心中对她的到来虽有疑惑,但还是维持着面儿上的笑意摆了摆手。 “免礼,你怎么来了,周淑人身边可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呢。”茉莉也是笑着,“奴婢正是奉淑人的命过来请良娣您帮帮忙的呢。”
“帮忙?”
方玧疑惑的打量她一眼,“你且说说是什么事儿?”
“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们淑人知道良娣您女红极好,这不,我们淑人想给未出世的小公子做双虎头鞋,可这花样子怎么都绣不好,所以让奴婢拿了来,请良娣指教指教。”
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摆手做解释状。 “良娣别误会,并非是我们淑人端架子不肯亲自来,实在是您也知道,太子殿下刚有吩咐,叫淑人好好养胎,少出门走动,故而才派奴婢来的。”
她这么一说,方玧算是听懂了。 不过周淑人没来更好,省的人来了,在她这里出点什么事,她就脱不开干系了。 所以此刻茉莉解释之后,方玧便十分不在意的笑了笑。 “无妨,我岂会计较这些个,周淑人如今是有身子的,谨慎些是没错的。”
语罢便就让茉莉上前来,把东西拿给她看。 茉莉从小篮子里将绣了一半的布呈上来,而后就站在旁边看方玧绣,并时不时问一些小问题,显得对方玧的手艺十分佩服。 约么一盏茶的功夫,那虎头鞋的图案样式就在方玧手里变的精细许多。 “好了,这样拿回去往后照着绣就是了。”
方玧将东西递回去。
茉莉接过来,笑着行礼。 “多谢方良娣,您的手艺当真是精湛极了,奴婢斗胆,能不能叫奴婢瞧一眼您的帕子呀,奴婢也想自己学着绣一绣。”说着,她的目光就往旁边桌上叠放着的,方玧用的帕子上瞧了瞧。 那眼神倒是诚心的很。 倒也不稀奇,毕竟现在衣裳配饰什么的都是自己动手做,不像后世都买现成的,还能找个同款什么的,所以看见喜欢的,就想瞧一瞧是怎么做的。 手帕这类东西,谁人都能用,倒也没什么阶级分化,偶尔还会赏给丫鬟们,所以不稀奇,故而方玧也就没小气。 直接让青容拿给她看了看。 茉莉仔细瞧了瞧,这才还回来,又谢了恩才离开。 不过待她走后,方玧就立即收起了温和柔善的笑意,正色对青容和雁微吩咐。 “周淑人心思深沉,素来和我又不算亲近,虽说今日的事情瞧着没什么问题,但还是警醒些,别叫旁人有机会借此做文章。”
其实她刚才大可直接赏一条帕子给茉莉的,不过就是想着自己的东西不便拿去周淑人身边,所以就没给。 甚至刚刚给改花样子的时候,她用的都是茉莉带来的东西,连自己的针线都没拿出来,其实若想绣的更好,要换一换线的颜色会更好呢,不过又不是绣给她自己孩子的,没必要那么仔细。 没得还容易出事。 青容和雁微两个也是细心人,这会子都郑重点头,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 安排好这事儿后,方玧便就把裴曜赏的棋谱拿出来看了。 本来是想绣双面绣的,不过折腾了一下周淑人的绣品,这会子不想拿针了。 但这下棋也一样费脑子。 看了一会儿,觉得只看不太行,就叫元和去把棋盘找出来,自己和自己对着下。 竟还琢磨出点趣味来。 这一玩,就把上午的时光打发过去了,用过午膳后觉得疲乏,就去内室里躺下了。 后宅女子没什么娱乐活动,睡睡午觉也算是打发时间的一种办法了。 但没想到这一睡,竟做了梦。 大概是因为白天接触了周淑人相关的事儿吧,神思飘忽了几分,竟梦到了已经过世多年的姨娘宋氏。 还是方府里那个小小的宅院,院子东南角桃树开满了粉色的花瓣,烂漫一片,似乎笼罩住了整个小院,让一切都显得那么梦幻。 宋氏穿一件莲青色的小褂配着同色百褶裙,手上提一只小竹篮,正在摘树上的花瓣。 多少年,自打姨娘过世后,除了头一年还能梦到姨娘以外,之后一直到如今,足有六年了,姨娘再未入梦。 而此时此刻,宋氏的脸就那么清晰的出现在梦境里,笑意温柔,一如从前。 “阿玧,还不快来帮姨娘提篮子,这桃花开的好,姨娘摘了做桃花酥给你吃。”
“姨娘。”
方玧愣愣唤了一声,她能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可这梦境如此真实,又叫她觉得似乎是回到了从前。 “这是怎么了,快来呀,待会儿可不许偷懒,要帮姨娘和面呐!”
宋氏对着她招手,满眼的笑意。 此刻,方玧已经不想理会这究竟是不是梦境了,只想着能触碰到母亲的温度就好,于是立即迈步奔了过去。 可就在她即将触碰到宋氏的那一刻,忽的天色一暗,整片天空失去了明媚之色,阴沉又潮湿。 再看眼前景色,就见宋氏被人死死摁在长条凳上,不得挣扎,而旁边的地上,桃花酥散落一地,沾满了泥泞。 嫡母赵氏冷声指挥着两个家丁将寸厚的木板一下下往宋氏的身上打。 霎时间,宋氏的腰臀上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衣裙,比桃花刺眼百倍。 “姨娘!”
方玧惊呼一声。
就要扑上去替宋氏抵挡,可她却直直的穿了过去,根本触碰不到任何人,其他人也像看不见她一般,似乎她只是一个幽魂。 方玧不甘心,疯了一般的嘶喊扑打,却丝毫没有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宋氏被打的像个破烂的布娃娃,逐渐失去生气。 她想抱一抱姨娘,想让姨娘再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可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触碰。 哪怕她已经泪流满面,这世上唯一真心疼爱她的人,却再也不会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柔声唤一句,阿玧别哭。 眼前的景象被眼泪模糊,人也逐渐变得迷蒙起来,耳边似乎有焦急的呼唤声。 “良娣,良娣,姑娘您醒醒呐,奴婢是青容,姑娘,姑娘!”紧接着,是一道低沉有力的男子的声音。 “方玧,醒一醒,方玧!”
大约是男人的声音更有穿透力,又或是她本就已经快醒了,此刻终于是慢慢睁开了双眼,就见榻边站了不少人。 为首是裴曜,青容也贴在前头,雁微、元和、洪正,都在。 方玧有些懵懵的,抬手摸了摸脸,就触及了一大片湿润。 她竟哭的这么厉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