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江一水没想到的是,国外供应商的邀请也来了。
这事的由头还得从负责海外业务的唐志伟最近一次的出访说起。 唐志伟赴欧洲几个国家的业务访问,在考察中发现他们的某种重要铁路部件性能不够稳定,十分容易出现问题。 出国前才听武文杰介绍过中国标准的唐志伟,灵机一动,在交流中主动向人家推荐起中国标准的部件来。 对方负责技术的人员不屑一顾,话里话外的意思:“我们用的这部件,已经有将近十年的历史了,你那中国标准的部件,不过才开发出不到一年,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对方的傲慢态度惹恼了在一旁的专家吴富春,他抖楞抖楞皮包,从里面拎出厚厚一撂数据资料,轻轻往桌上一放,不慌不忙地说:“我们这边仅仅用了十个月的部件,收集的数据恐怕比你用了十年的还要多吧。”
搞技术的人,都是习惯于拿数据说话。 外方几位搞技术的随手翻了翻吴富春扔在桌上的资料,脸上立刻充满了敬意。 吴富春淘气地一笑,带着戏谑的口吻道:“看出好在哪儿了吧?我们中国人有句老话,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你看你们玩了十年,却没把里面的诀窍搞明白。我们的这个标准,我们的这个工艺,一下子就把困扰你们多年的问题给解决了。况且,我们两万公里的高铁线路,每天有多少动车组在上面跑,能跑出多少运营试验数据啊?往后啊,别总拿十年八年说事,我们玩高铁没那么长的年头,但我们一年出的数据,恐怕能顶你们十年都不止。”
唐志伟忙使眼色让老专家少说点,不管怎么说,也得照顾点外方伙伴的颜面吧。 “你们用了中国标准,不但你们的自己的产品性能会更加稳定,而且还可以向我们出口啊,”唐志伟另起了一个话头,“这个部件目前也是我们的一个短板哩,你们生产多少,我们要多少,只要你们制造的产品符合我们的标准,咱们就可以签订合作协议。”
从贸易合作的角度,看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技术专家之间在沟通中发现,对方在几个重要工艺方面还存在疑惑。 “这还不简单!”
吴富春大包大揽,“我们安排顶级的技术人员过来给你们作指导,保证让你们一学就明白。”
这顶级的技术人员当中,就包括江一水。 刚一听到自己要随团去给老外指导技术,江一水还是满开心的。 劳模常一句提醒,让他有些发懵:“你以为去国外跟你在国内一样啊,坐高铁就能到?出国就得坐飞机,你可得考虑好了,能不能适应得了。”
师傅的这番话,让江一水有些含糊了,他想打退堂鼓,但去国外给老外当老师的 那种巨大的诱惑,让他不忍放弃,更何况,这里还有着重大的责任和无比的荣誉呢。 “到底能不能去,你给我一句准话。”
“唉,怎么说呢。”
见此情景,劳模常对江一水不放心,偷偷把情况告诉了武文杰:“武总,要论技术,一水在这方面集团里估计都没人能比得了,但您也知道他怕坐飞机,国内的短途他都受不了,要死要活的,我担心他坐十几个小时飞机,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这可是个大问题。”
这事让武文杰也有些犯难。 毕竟这事不是他安排的,他不好直接发表意见。 他和他的同事们负责把高铁“造出来”,而唐志伟吴富春他们则负责让高铁“走出去”。 江一水在把高铁造出来的工作中贡献突出,现在国际业务的需要他为中国标准“走出去”做些贡献,武文杰着实不方便说什么。 “哎呀,我这个人平时是喜欢管点事的,什么事都愿意出个主意,拿个方案,不过一水这回这事,我还真不好多说什么。谁都知道,这活就他干得好,出去给人家老外培训,又是首秀,真的需要一炮打响,他去再合适不过了。换了别人,怕这效果都会打些折扣。偏偏他有他的实际困难,而他这困难又是别人看不见摸不着的,说起来神乎其神,一般人未必会当真。我要是多说什么,只怕会让唐总他们产生想法。”
对武文杰再了解不过的劳模常,一听他这么说,也咒念了:“文杰总,如果连你都这么说,那这事看来就只能由一水自己来定夺了。马上就要订机票了,究竟怎么着,咱们再看吧。”
好个江一水,还真没含糊,真把机票给订了。 不过,劳模常注意到,离出发还有些日子呢,江一水的气色看上去却似乎有些不大好,精神也有些萎靡。 “这是怎么啦?最近累着了吗?”
劳模常关切地问。
江一水摇摇头,声音也有些嘶哑:“累倒不是真累,不过状态特别不好,我担心,自己能不能撑到出发的那一天呢。”劳模常半真半假地打了他后背一下,说道:“年纪轻轻,怎么说这种丧气话!什么叫‘能不能撑到那一天’?你小子究竟怎么啦?”
江一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这段时间状态忽然大变,原来感觉并不困难的工作,最近这些日子让他身心俱疲,难以应付,而且怎么他怎么使劲,这状态总也调不过来。 眼看着出发的时间日益临近,江一水的心里愈发着急。 劳模常没辙,只得再找武文杰。 武文杰考虑再三,又偷偷跟吴富春进行了一次沟通。毕竟都搞技术出身的,而且关系熟,说起话来不大容易被误解。 “吴老,厂里那位劳模江,江一水,您知道吧?”
武文杰开门见山。
“我当然知道了,马上他就要出国去给人家宣贯咱们中国标准了,这还是我们上次出访,老外求爷爷告奶奶硬要我们答应安排的。这个意义特别重大,所以一水师傅他们肩上的担子也格外的重。他的技术水平那是没的说,在咱们全集团都是数得着的,这个任务非他莫数,他也当仁不让。这会儿你忽然说起他来,有什么情况吗?”武文杰踌躇了一下,才说:“江一水他最近好像有点情况,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说不好,简单说,从外表上看他状态不是很好。我担心他能不能很好地完成这次安排给他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