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谷机在在脱谷粒的时候,会发出巨大又刺耳的声响,站在旁边必须要大声说话才能听见。
阮家明同样大声回阮秀秀,“老汉儿新买的。”知道摩托车是自家买的,阮秀秀并没有高兴,反而感到疑惑。 家里连她的学费都拿不出来,哪有钱买摩托车。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阮秀秀找到正挑着满满一担稻谷往家赶的阮大江。 “爸,你哪来的钱买摩托车?”
“你管那么多干啥子,快点去田里帮你妈收谷子,争取响午前全部收完。”
到了田里,阮秀秀又问刘桂兰摩托车的事,刘桂兰除了催促她干活,什么也不肯说。 阮秀秀敏锐的意识到父母有事瞒着自己,如果是找阮大海借的钱,是完全没必要瞒她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阮秀秀心里骤然一沉,“妈,你们是不是把我的大学名额卖了?”
“快点收谷子,有啥话等回去再说。”
刘桂兰一向强势泼辣,今天却少见的一副避而不谈的心虚。 快到中午,太阳火辣辣的,然而阮秀秀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一边自我安慰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理智却告诉她,她没想多,家里一定是把她的大学名额卖了。 难怪那天又是吃鸡又是吃肉的,全家人都喜气洋洋。 卖了她的前程,还合起伙来瞒着她,如果她不是女娃而是男娃,家里还会这样对她吗? 见女儿扔了稻谷转身就跑,刘桂兰扯着嗓子喊:“你干啥去?”
阮秀秀充耳不闻,一转眼就跑得没了人影。 刘桂兰骂咧了几句,只能自己继续干活。 阮秀秀并没有跑回家,她跑到了山上,找了一个小时候经常玩的山洞,躲在洞里伤伤心心哭了一场。 哭完,她下山去了付海霞家。 付海霞一个连初中文凭都没有,能够在珠城混得风声水起,她一个高中毕业生,怎么也不会比付海霞差吧。 临近中午,阮秀秀才晃晃悠悠的回了家。 院坝里,打谷机已经停了,阮大江、阮宏发和阮家明,爷父孙三人正在把脱下来的谷粒用猪饲料的编织袋装起来,准备用摩托车运到队上的晒谷场去晒。 看到阮秀秀回来,阮大江立刻大声招呼她去帮忙。 阮秀秀就跟没听见似的,直接回了堂屋。 暴脾气的阮大江少见的并没有发火,阮家明却忍不住抱怨阮秀秀不干活,反被阮大江瞪了一眼。 在床上躺了一会,听到刘桂兰在灶房喊吃饭了,阮秀秀起身出去。 看到她从里屋出来,刘桂兰干瞪眼,“你啥时回来的?”
阮秀秀一屁股坐到在饭桌前,拿起筷子就吃,没有要搭理刘桂兰的意思。 刘桂兰跟阮大江一样,居然也没发火,横了阮秀秀一眼就转身去了灶房。 腰包鼓了,阮大江这次特地提了五斤猪肉回家,一路回来很是惹眼,整个村子都知道阮家今天中午要打牙祭。 然而抠门节俭惯了的李玉莲却只割了一小块炒了盘辣椒,其他的抹上厚厚的盐,准备熏干了做腊肉。 累了半天,个个都饿得不行,特别是阮家明,看到饭桌上有肉眼睛都亮了。 然而刚夹了一块进嘴里就皱着眉头嚷嚷,“奶,你咋又放那么多盐嘛,咸死求了!”
李玉莲白他一眼,“咸了你不晓得多扒饭!”
刘桂兰和阮大江早就习惯了,夹肉只挑肥的,肥肉不吸盐,吃起来没那么咸,油水也足。 吃过饭,阮大江跟阮秀秀直接摊牌。 “你的大学名额我们已经卖给别人了,人家名都报上了,钱也给了,我们也花了,读书的事你就不要想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亲耳听到阮秀秀依旧是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她大声质问阮大江为什么不跟她商量,换来的是阮大江严厉的斥骂。 阮宏发和李玉莲显然也知道了这事,你一句我一句的念叨不读了也好,早点打工早点挣钱,还拿付海霞做例子,言语间充满了羡慕。巴不得付海霞是她们的孙女,替他们家挣回了大把的钞票,修起了漂亮的小楼房。 阮大江也趁机说出今天回来的目的。 帮忙收谷子是其一,其二就是想让阮秀秀跟着付海霞去南方打工。 “付海霞初中都没毕业,一个月都能挣一两百块,你出去了未必还比不上她?”
知道付海霞一个月最少能挣两百的阮秀秀没吭声。 见她沉默,阮大江便让妻子下午去付家找付海霞说这事,被阮秀秀拦住了。 “我下午自己去找付海霞说。”
阮大江也没多想。 抠门的刘桂兰本来只想给一百的路费,阮秀秀据理力争,甚至以不去打工为要挟,才让刘桂兰松口,答应多给五十,但却要求她以后每月至少要寄八十块钱回家。 刘桂兰说得好听,“钱寄回来我们帮你存到,以后你结婚就给你做嫁妆,你一个人在外头,身上钱放多了不安全,还容易乱花钱。”
阮秀秀嘴上答应,心里却在冷笑。 她还了解阮大江和刘桂兰的德性,她寄回来的钱,全部都会被用在阮家明身上,修了新房子也没有她的份。 她是一分钱都不会寄回家的,她要把挣的钱自己攒下来,以后给自己做嫁妆,在城里买房。 阮家人并不知道阮秀秀的真实想法,他们满心都想着大孙女往后每个月往家寄八十块钱,一年下来就是小一千,要不了几年家里的砖瓦房就能翻修成两层小楼房,到时孙子就算考不上大学,家里有房子也能娶上媳妇。 因此阮秀秀撂下筷子不洗碗就回里屋睡觉的做法,居然也没一个人多嘴。 要知道,平时这些家务活都是阮秀秀做的。 “姐,你晓得你的大学名额被卖给哪个不?”
阮秀秀刚躺下没一会,阮家明就笑嘻嘻的钻了进来。 阮秀秀看到阮家明就心烦,她没读成大学,有一半的原因是在阮家明身上。 她直接翻了个身,背对着阮家明,明显不想搭理。 “姐,你要怪就怪阮轻轻,是她给爸牵的线,把你的大学名额卖给了她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