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鉴于他的危险和特殊性,我和联盟内部做了沟通,这才打算将他留在身边观察和教导,没想到一养就是二十几年……”
他声音温沉,如叙述故事般娓娓道来。 言孜隔着蓝色液体和玻璃器皿看他,莫名有种如梦似幻的眩晕感。 “他平常吃的那些药就是用来压制自身污染扩散的,所以才会长年身体虚弱。这一点阿茴他自己也知道,但依旧愿意……” “可即便这样到目前为止,我也无法分辨他的本体到底是什么灾厄,也不敢让他试着显露出来。人类的药物终究作用有限,一旦尝试敲碎这层外壳,害怕再也回不去。”“所以,目前只能猜测出阿茴的污染数值不低。不过大概因为和人类躯体相融的缘故,他现在已经能控制的很好了,只有那些和幼年的他长年累月相处者,才会受到污染。”
所以季兰才需要吃红瓶子的药,他才需要那盆净化污染的金花,李椒要离家时没有劝告阻拦,自己因他进食狰狞而对海鲜应激…… 还有,家中那股常年无法消散的咸腥气息…… 以及言茴对其它灾厄生物的敏锐程度,明明身体最弱,却几乎没有出过什么意外…… 一切的一切总算被真相串了起来,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是灾厄生物,就算进入那个世界也不会出什么事。”
李自然神色依旧带着上位执棋者的淡然自若,父女俩在这一点上倒是十分相像。 “所以,阿茴绝对还活着。”
他确实还活着。 言孜了解自己的父亲,和言茴是不是人类无关,大局当前必要时刻,李家上下全都能舍。 “那我呢?我就没有被他污染。”
她对海鲜的厌恶,只是因为幼年遭受到刺激。 对于言茴是灾厄生物这点,言孜仍然有些难以接受。 灾厄与人类,存在即对立。 换作谁一夕之间,亲近的家人变成敌对阵营都容易产生这种心理。 “有些污染程度并不是浮于表面,或许有只是你没能注意到而已。”
对于她的情绪波动,李自然仍不急不慢,“好好想想阿孜,你有没有什么地方其实和别人不一样?”
“没……” 一个有字还没脱口,言孜瞳孔就骤然一缩。 想到自己进入游戏之后……性别那一栏显示的无法识别。 当时还想着是不是系统抽风出bug,如今想想才恍然大悟,很可能是这么个缘由。 “那实验成功了吗?”
言茴作为家人,陪伴在生命里二十多年。 如果没有进入这个求生游戏,李自然又没有说出真相的话,估计她这辈子都不会怀疑到这一点上。 “现在还看不出来……” 男人忽然俯下身,一双与她相似的眼眸仿佛能剖析人心。 他忽然开口问,“阿孜,其实你现在已经能认得出哪边是梦境,哪边是现实了对吗?”
言孜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 随后表情狰狞无措地捂着头,蜷缩起身子。 蓝色液体流通,远远望去她就像是被装进透明器皿中的人体标本。 “不、我不知道……根本认不出来!”
伴随最后一句话音,天旋地转,视野扭曲。 言孜眼底带着血丝。 亲眼看着自己父亲的那张脸如同洗衣机里被褪色衣服染上的泡沫一样,旋转散成一丝一丝的。 四周的世界开始也跟着一起坍塌,被灰雾笼罩。 于是,她在这片晦暗不清的世界中下落。 再睁开眼睛,就有一串红灯笼般的硕大眼睛和她对视上。 浓郁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令人颤栗。 长条状的庞然大物正悬在她头顶上,俯视着她。 昏暗不见光的海底深处,言孜无法看清它的面貌,但渺小如尘差别带来的压迫感不可忽视。 而之前被玩家猜测为脚的东西,其实根本不是。 那是一圈滚动的血红眼珠,密码盒子上的数字锁块般,带着诡异的机械拨动感,齐刷刷朝她看了过来…… ▲海蚯蚓:P72,游戏世界中绞碎一切的屠夫,被盯上的猎物无路可逃。血肉是它最为沉迷的东西,为其癫狂并奉与神明。 头痛欲裂。 刚刚流的生理性泪水压根没空擦,言孜脸上还残留着那副懵圈崩溃的模样。 身体倒是非常实诚,火速逃跑。 但她就是速度再快,两手两脚也赢不了。 那条巨大的海蚯蚓不费吹灰之力追了上来…… 她一边屏住呼吸继续向前游动,一边从背包里拿出潜水面具戴好。 言孜水性很好,灵活的像是一尾鱼。 忽然间身子一低,从一块礁石中间穿了过去。 那条海蚯蚓也跟了上来,但看到不看一眼,咔嚓一声脆响。有细碎的硬质粉末在海水里飘散开。 言孜面色微沉,这要是换成人,骨骼只怕都会粉碎。 不管是论体型武力,还是论速度体力,都差距悬殊。 怎么看都是逃不过这一劫时……言孜忽然咬破自己手指,从背包里拿出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和那条黯绿触手,看准身后巨物的方向用力扔了过去! 那颗带着她血的眼珠和触手,瞬间被一张污泥般的巨口吞下,翻涌之间还能看见尖锐的挂钩。 血腥味刺激了这位杀戮之神的信徒。 那些方块状的眼珠登时更加猩红骇人,全都死死锁定在她身上。 布满暗红倒钩的嘴朝自己袭来,眼见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嚼碎。言孜还是冷静到漠然,只身形忽地向下一沉。 一串黯绿如枯藤盘踞的触手,正好和那些倒钩撞上。 轰隆一声—— 海浪震荡,雷雨惊响。 两个巨型灾厄相撞的威力不容小觑,言孜能感觉到自己五感一颤。 有温热的血液从耳鼻口目中渗出,整个视野都泡在一片殷红里,远远看去就像是脑袋炸开一样,连带着所看到的海水都诡谲波动起来。 “言姐!”
童声喊的正是时候,人类声音拉回她的几分神智。 言孜强打起精神,硬撑着连忙跑路。 “我这边的那只蛤蟆好像已经走了!”
言孜:“我知道。”
“哎,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它现在就在我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