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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鲜肉咸蛋黄粽子(1 / 1)

圣人摇摇头,嘴角不自觉地含了抹笑意,那抹笑意里藏着对小辈的纵容,伸手将扳指重新套回大拇指,半喟叹半怅然,“...老四自小内敛寡言,是个沉闷板正的性子,凡事需分清是非曲直,却又敏感多思,我知过刚易折,便有意磨他的性子,殊不知隔了两三年发现,他被打压得更加内向安静...”  圣人笑了笑,“本以为这样就过了,谁知这孩子为了曹家那位姑娘理直气壮地烧了钦天监,斩杀了裴家父子,甚至还跪到我跟前要恩典...之后这孩子显而易见地变得通融积极,变得愉悦豁达,甚至多了几分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傲气...”  圣人这话,若被旁人听见,或许会呆在原地。  圣人从未公开评论哪个儿子。  嗯。  当今圣人城府颇深,甚至从未当众评论过任何一个臣子、妃子或是一顿饭、一壶酒。  如今对徐慨的评价,从运筹帷幄、通融积极、愉悦豁达这几个词儿,就可知当老子的是极喜欢这个儿子的。  福王注意到圣人用的“我”自称,而非“朕”。  这本就不寻常。  他这个弟弟年少上位,自小看惯人情冷暖和杀伐辗轧,并不是一个非常有“人味儿”的君王,在对待徐老四的问题上,他这个弟弟多了几分人味儿。  福王胖嘟嘟的脸扯开一抹笑,点了点头,“古人言,妻贤夫祸少,这古话儿都是有道理的。今儿个这场祸事,秦王府,甚至曹家都是平白受连累,根子在哪儿?原由在哪儿?您知道,我也知道。曹家那小娘子不过是时也,势也,借力打力罢了,话糙理不糙,您是得好好想想。”

圣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隔了一会儿方抬起头,笑着打趣,“全京城,就属你最偏袒曹家那小娘子!”

福王:...  话都是您在说,屎盆子最后扣在了他脑袋上。  阿弥陀佛,漫天神佛啊!  到底谁才是全京城最偏袒贺掌柜的人啊!  要是换个人咒外敌入侵北京城,他这个弟弟恐怕一早就抄了那人的家,撕烂那人的嘴巴了吧!  .....  这事儿闹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固安县主亲去西山大营把惹事的那两个草原人揪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甩了那三个草原人六十下乌金鞭,把那三个草原人打得后背皮开肉绽,看得出是一点儿情面也没留,一点儿力气也没省。  打完之后,固安县主手一挥,孙太医这厢抱着药箱上前救治,那厢固安县主双手抱胸严阵以待,似笑非笑地看向西山大营副指挥使、曲赋的左右手邱善知,抬了抬下颌,语声平缓,却带了三分挑衅意味——  “谁先动的手,这事儿是悬案了。终归是死了人,不论他什么时辰死的?怎么死的?都是你们占理。只是这事儿既是个悬案,那咱们也别各打五十大板了,咱们六四开,责任我认六,你认四,无论如何也尽早把这事儿好了了——我赏了那两个六十下乌金鞭,是一点儿力也没留,他们是死是活,但凭天意。”

固安县主将乌金鞭一把甩在了西山大营的沙场上,黄沙漫天飞扬。  漫天黄沙中,固安县主素面朝天,神色冷峻,昂起头倨傲又,鼻孔对着邱善知,似是在等着他也给她一个交代,好似若她没得到一个善了,这西山大营的校场便会被闹得个天翻地覆!  徐慨说书的功力与日俱增,就像他也在场似的,含钏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呢然后呢!”

含钏急声催促。  徐慨笑了笑,嘴角讥讽的弧度跟固安县主如出一辙,“邱善知从来唯曲赋是从,是忠心,更是迂傻。那么大一个校场,还是他西山大营的主场,被县主逼得也甩了西山大营那十来个打架的卒子四十鞭...”  含钏张大嘴。  这...  这也太丢脸了?  固安县主先甩六十鞭子,紧跟着太医立刻救治,这摆明是“老子自己的人,自己教,自己救,自己管”的态度,说那番话的意思不就是“老子的人,老子管了,西山大营不准备也管管?”

...  一下子把重点就模糊了,甚至带歪了。  把军营围殴,变成了一桩悬案。  她认下大部分责任,其实是个西山大营面子...  可,可死的人是西山大营的人啊!  若这时候,邱善知还打了西山大营的兵,岂不是寒了将士的心,认了这是一桩悬案的说法?!  “当日曲赋不在?”

含钏轻声问,“怎由得这位邱副指挥使胡乱指挥?”

徐慨挑唇笑了笑,“当日曲赋被户部侍郎常自清拉扯住盘点西陲军的账了,恰好不在营中。他一向得力的另一位副将被吏部扣下盘问前年述职,也不在营中坐镇,故而当日的西山大营就只有邱善知这个废物。”

户部...吏部...  恰好是徐慨的大本营。  含钏忿忿道,“该!当时挑了个家里只有我和薛老夫人在的时候来撒泼!如今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活该!”

话刚落地,含钏抿抿唇,“那位邱副指挥使,恐怕要吃排头吧?”

徐慨不置可否。  又蠢又怂,被曲赋养成了一条听话的狗,这怪得了谁?  众人没等来邱善知吃排头的消息,反倒等来了西山大营被“开药方”,强迫“吃药”整治的消息。  圣人亲自下旨,着力整顿西山大营,予曲赋三十日的时间精挑三千兵士强化备战,时间一到,曲赋手下的三千兵士对战固安县主带来的三千草原兵,若曲赋输,则西山大营指挥使之位换人来坐。  圣旨最后一段写的是,“他山之石以攻玉,虚己下问,且自念。”

这话说得又委婉又打脸。  直斥曲赋练兵无方,自视甚高,毫无事必亲躬、不耻下问之态...  圣人没当众赞扬过谁,自然也没当众驳斥贬低过谁,更从未在圣旨中直接问责...  这一番动作,是很不给曲赋脸面了。  尚在备嫁的左三娘,趁着端午送粽子的功夫,一边趁火打劫薅了一只秦王府出品的油汪汪鲜肉咸鸭蛋黄粽,一边低声道,“...京城都传遍了,说圣人此举是为了给你出气来着?”

含钏:?  “啊?什么出气?”

含钏莫名其妙。  左三娘拿大银勺挖了一大坨浅褐色的粽米放进口中,吃得眯眼。  轮吃食,还是秦王府的最厉害。  一口粽米,吃出了虾米的鲜香海味、鲜肉一抿就化的荤香味、咸蛋黄沙沙的油油的特殊的油脂味...  嚼完吞下,左三娘终于有嘴说话了,“大家伙都在说,几个儿媳妇儿里,老太后和圣人最看重你,也最喜欢你。听说西山大营那几个兵卒子闹上了秦王府,还拿手推了你,老太后勃然大怒,不仅要求圣人把对你动手的那个卒子斩立决,还把气顺手撒在了西山大营上——连曲贵妃这几日也挨了训斥。”

这...这等偏爱..从何而来。  含钏哭笑不得。  她还真没感受到圣人浓厚的父爱啊。  别说她,徐慨前几年在他爹跟前都是如履薄冰,胆战心惊的...  “这从何说起啊...”  含钏还深刻感受到了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的威力。  “那兵卒子压根就没碰到我...甚至那群闹事的人临走前还同我行了礼...”含钏笑起来,“这事儿传得,你在外面可千万别这么说。端王妃出身清河大家,恪王妃出身定远侯府,这两位嫂嫂向来恭敬端庄,从未行差踏错过,这么传言,叫两个嫂嫂怎么想?”

左三娘瘪瘪嘴,有些不以为然。  偏爱和看重不好吗?  又不是表现出对秦王的偏爱看重。  正好是对含钏的这份看重,抹平了秦王在母族上的缺陷和不足,让秦王有资格和两个哥哥站在同一条线上起跑呀。  左三娘临走时,又吃又包,不仅吃得个油嘴油舌,还顺手薅走了二十来只大粽子和一大盆还没来得及包的粽米馅儿。  顺粽子走,尚能理解。  顺粽米馅儿走,就显得很猖狂了。  徐慨对此嗤之以鼻。  这个端午,秦王府都过得很平静,徐慨带着含钏进宫用了家宴后,便在王府内外撒了陈艾水,还给自家小娘子手腕上系了一根漂亮的五彩绳,含钏左看看右看看,心里喜欢,决定两个月都不摘下来了。  世事无常,往往这处平风浪静,那处便惊涛骇浪。  远在京郊的西山大营,校场口令响亮,最中轴的营帐之中,三人跪着,一人站着。  一跪一站中间,横卧着一张明黄色的折子和满室冲天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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