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三娘耸着肩,笑得“嘿嘿嘿”。 含钏敬而远之地看着她,心里“呸呸呸”。 她干嘛说呀! 老左那猥琐样儿,她也不是没见过! 喝酒的时候,恨不得拿坛灌! 整个一神奇的姑娘! 左三娘脸上还糊着珍珠粉,托她四处摇摆的福,那珍珠粉在脸上摇摇欲坠,水芳赶忙捧着手去接,生怕落到左三娘衣裳上了。 场面一度很尴尬。 左三娘想了想,甭说!秦王的事迹,她还真知道几分!忙探过身,问含钏,“...秦王那厮为人之板正!去前年,他被放在户部磨炼,正好在我爷爷部下,甭提了!那大半年,我硬生生地就没看见我爷爷笑过!家里人问他咋回事儿,你猜他怎么说?”
含钏摇摇头,她真不知道,那时候她和徐慨还不熟呢! “我爷爷说,他有时候看到秦王那张脸和那双眼睛,有点想就此致仕了。”
含钏失笑哑然,“为什么呀?”
左三娘摇头晃脑,回想爷爷的原话,“...那位冷面阎王一来户部,啥事儿不干,先核移交到他手里的账本子,一个铜板都不能少,若账目有出入,便找爷爷的副手卢尚书要票据、要文书、要流程、要签字画押...若是卢尚书拿不出票据和单子,那冷面阎王便找我爷爷要单子,不仅要单子,还要我爷爷在错账上摁手印认账...” 左三娘转过头来,说起爷爷那时候的苦,一鞠辛酸泪。 “你想想看,我爷爷和卢爷爷也是五十好几、六十摸边的人了,天天被人追着查二十年前的账,这压力多大呀...”左三娘啧了一声,“当时我可没少说那阎王坏话,谁知道这阎王竟成了我好友的夫君,啧啧,你说这世事弄人不?”
含钏笑得弯了眼睛,连连点头,“弄人弄人,下回见老四,让他提酒给左尚书和卢尚书赔礼致歉。”
左三娘笑嘻嘻地接着躺回去。 水芳终于松了口气——她感觉自己像是在给一只好动的松鼠做脸... 好动松鼠没停一会儿又坐起身来,兴致昂扬地和含钏说话,“冷酷无情俏王爷、美貌温顺小厨娘...哎哟喂!我今儿个可真是赚大发了!今儿个来对了来对了!齐欢那丫头要在家里哄张三,约她不来...” 松鼠翻了个身,珍珠粉糊了凉席一地,目光炯炯地看着含钏,“你说说看吧,你们...你们...你们是自己私定了终身的吗?!谁先说出口的?谁先喜欢的谁?谁追着谁不放?有艰难险阻吗?”
含钏蹙了眉,笑问道,“什么艰难险阻?”
左松鼠冥思苦想,猛地脑中一闪精光,“比如...比如顺嫔娘娘!顺嫔娘娘知道你的存在后,有拿出四五十箱银子给你,让你滚,离她高贵的儿子远一点儿?”
含钏:.... 一看这姑娘,话本折子戏就没少看。 顺嫔娘娘若是有那四五十箱银子,一定不会给她,让她离徐慨远一点... 谁有这闲钱和闲工夫呀! 含钏躺在凉席榻上,翻了个身,双眼看天花,身上的玫瑰花泥被擦拭得快干净了,香气渐渐散去,浑身滑溜溜的,确实很舒服。 含钏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圣人也未曾为难过我,顺嫔娘娘也未曾为难过我。我很感激他们。”
当初徐慨和张氏说亲,徐慨烧掉半个钦天监,并和圣人坦白了他心里她的存在...如果圣人狠厉一些、无情一些、冷漠一些,白绫都不用赐,她将不会在这世上留下任何痕迹地消亡。 而圣人没有。 福王府中的圣人,儒雅冷静、平和淡定,和徐慨很像,但比徐慨多了一丝温度和从容。 如果给徐慨以时间,他是不是也会成长为这么优秀的男人? 噢,当然,不要学圣人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秉性,就更好了。 至于其他问题... 含钏抿抿唇,难得的有些羞赧。 这些事情,她还没同别人说过呢! 就算同阿蝉也没说过。 含钏手抬了起来,迎着光,在天花墙面上留下了几个小小的暗暗的影子。 含钏头歪了歪,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尘埃未落定前,她不敢说出她对徐慨的依恋与爱意,害怕做了丑角,害怕惹人笑话,害怕...黄粱一场梦。 “...徐慨是一个很好的人。”
含钏翻了个身,与松鼠手帕交面对面,眼睛眨了眨,笑眯眯的,看上去很乖,“他救过我很多次,噢当然,我也救过他。有很多命运的安排,也有很多躲不开的交集。我们之间有过误会,有过争执,也有过...” 也有过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