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二十六匹骏马,一字排开,马上人个个魁梧,一看就是久经风沙之人。
元极顺提着那把没有剑鞘的剑,一脸鄙夷地朝每个人脸上一一扫去,但凡被他目光扫到的人,脸上都不禁辣辣泛红。 骑在一匹汗血宝马上的人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这个人的语气不仅高傲,而且可怕。 元极顺道:“阁下可是西北七剑堂堂主纪拥?”
这人正是纪拥,所以他没有否认。 七剑堂在西北盛名鹊起,无人不知,更无人不惧。传说七剑堂中有七把剑,一把母剑和六把子剑,是用十八层地狱的鬼火熔铸而成,杀人不见血,凡握剑者,人能通神,剑能通天。 纪拥双眉一挑,道:“既然知道,那你怕不怕?”
元极顺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怕”。 纪拥笑得更狂,道:“那你就快把令牌叫出来!我留你一个全尸!”
元极顺道:“命可以给你,但令牌不能给。”
纪拥的笑声停止了,脸色逐渐变色,道:“你不怕死?”
元极顺的回答还是只有一个字“怕”。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当然敢,你杀死我,就像一头大象踩死一只蚂蚁。”
纪拥道:“既然知道,你还是要赌一赌?”
元极顺叹了口气,道:“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
纪拥道:“但你这不是赌,赌是看不到结果的,而你的死是注定的!”
纪拥言讫,脸色已经完全变黑,这是他这一门催动内劲的特征,代表着他已经暗中开始发劲,用一把母剑控制六把子剑,这种内功必然不同寻常。 没有人见过他是如何出招的,因为武林中,从没有一个人能同时出七把剑,并用七把剑致人于死命。 元极顺的手心全是冷汗。他不是藤原信织,也不是万宿空,他不是什么名剑客,他没有把握能击倒对手,不过他只能赢,不能输——因为他输不起。 正当他要拔剑时,从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有氧的驼铃声。 这个村子人迹罕至,更不会有驼队经过。 纪拥的脸却由原先的黑色,又逐渐变回大地色,屠越生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惊骇。 这不是普通的驼铃声,这是从地狱传来的鬼叫声。 铃声越来越近。 一只骆驼,一只黑色的骆驼。 骆驼身上没有铃铛,可是只要骆驼每往前走一步,就会传出一阵铃声,难道这真是从地狱传来的鬼叫? 直到完全走进,才看清原来骆驼身上作者一个似墨般的人,他的手中有把刀,刀上有一串铃铛,声音就是从这串铃铛上传出来的。 纪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骆驼上的这个充满邪气的男人,好久才吐出几个字:“‘大漠黑煞’言无期?”
马上那人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沙子在尘中扬飞,扬飞的不再是黄色的沙子,而是黑色。 黄色的沙,经他的手后,全部变成了黑色。 恐怖、恐惧,无以复加。 可是这还不是终结。 言无期正自得意间,从身后又传来了一阵狂笑声。 笑,每个人都会笑。 笑,是一种最美的语言。 笑,从来没有人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笑声,也可以让人这样的心惊胆颤。 笑声处,走来一个高大的男子,一个戴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肉色鬼面具的男人。 这不是一个可怕的人,但他背后背的一柄长枪却是可怕的,可怕的足以血洗中原。 这把枪有个很朴实的名字——青竹。 很多住在戈壁滩的人都听过这样的一个传说,很多年前有一百零八人的商队,在戈壁滩一带迷了路,他们走着走着,始终走不出戈壁,渐渐的因为缺少食物,人一个个死掉了,最后一个人再所有人都死后,又坚持了七天,终于看到了人的脚印,于是兴奋地跟着这些脚印跑,最后足足跑了三天三夜,被累死了。原来,他看到的脚印,只不过是自己的。 最后,这些怨魂慢慢聚集起了怨念,降临到了一个人身上——武攀天。 这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男人,此刻正背着“青竹”,站在这里。 在他的记忆中,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仇人,他只有一个叫武宗神的哥哥。 元极顺的嘴角抽搐,这也是一种笑,一种悲哀的笑。 这三个人,他没有任何能力击败其中的任何一个。 可是这三个人的表情也很怪,他们没有人愿意先出手。 元极顺突然道:“是朱棣派你们来的?”
三人都没有回答,没有回答有时候是一种更有力的回答,有力得不容许任何人有任何质疑。 元极顺道:“我不知道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但令牌只此一块,谁有本事谁来取。”
武攀天双手交叉在胸前,黑得发紫的头发随风飘浮,冷冷道:“我不会为难你,我只想把你困在这里。”
“把我困在这里?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展随风如果听说你被困在这里,就一定会来救你,我要将他杀死在这里。”
展随风是中原武林的巅峰人物,望乡刀是当世七大神兵之一。 迄今为止,从没有人能够击败他,即使当年的朱鸿轩和他齐名,但实际的武功,两人仍有差距。 可是武攀天竟然十分自信,难道他真的是天地间的怨念? 元极顺道:“既然你不准备出手,那你们两个又准备怎么办?”
纪拥道:“只要你能接下我一招,我也不杀你。”
这无疑是一个好办法。 这三人虽然同时受命于朱棣,但都是武林中的奇人异士,这样的人只会以自我为中心,他们只相信自己,如果这时有一个人出手对付元极顺,另外两人很可能把他一起杀了,既能在江湖上减少一个有力得对手,又能拿到令牌领功,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所以,言无期也选择了这个办法。 尽管如此,元极顺仍然不敢松一口气,因为对手太强,即使只有一招,也可能命丧当场。 只有一招,高手对决,有时只需要一招。 这一招蓄积了全身的真力。 这一招可以无坚不摧。 这一招甚至直接能决定对手的生死。 七剑堂堂主纪拥没有下马,但他的手已经握在母剑的剑柄上。 每个人都盯着他的剑,每个人都想知道他如何让一柄剑变成七柄,又是如何同时驾驭它们致人死命。 正因为每个人都注意着他,所以没有人顾及道元极顺的出招,以致于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出剑,又是如何击败对手的。 他的剑,他的剑法,都很普通,没有花哨,他不需要任何花哨,他只需要必胜,这一剑有的只是迅雷般的速度,这一剑直直刺中了纪拥拔剑的肩膀。 纪拥还没拔剑,就已经先败了。 元极顺抢在了对手出剑前出招,因为他知道对手一旦出剑,自己是根本无力抵挡的,无力抵挡就意味着死。他不怕死,但他不能让令牌落入他们手中,为了保住这块令牌,他不顾一切。 纪拥的脸色惨白,他败了,虽然不甘心,可是无话可说。 元极顺笑道:“对不起,看来我的剑更快。”
言无期在一旁冷笑一声,他将是元极顺的下一个对手。 这个墨黑的人,和这头墨黑的骆驼,仿佛完全融在了一起,不但和骆驼相融,更仿佛已经融入了这片黄土中,在这天地之间,竟似已经达到了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武学境界。 这不是一种境界,这已经是一种魔咒,他让所有人都宛如成了虚影。 静,死寂。 沙,黄沙。 云流风动,秋高气爽。 风声中只能听到清脆的铃声。 铃声,只因为他手中的刀而张狂。 刀光一现处,言无期已经发招,他没有说话,但他的刀好像在对所有人嘶吼。 他的刀很快,他不会犯纪拥的错。 他的刀仿佛要撕裂大地,他不会给元极顺任何机会。 元极顺知道对方这一刀已有斩鬼杀神之力,他不是鬼,更不是神,他只是一个人。 ——一个平凡的人。 正因为他是个人,是个顽强的人,所以,他没有败。 ——没——有——败! 他故意用自己的身躯挨了那一刀,几乎在中刀的同一霎那,又用手中的剑削伤了对方的两肩。 所哟,他虽然没有败,但也没有赢。 这一局,是押上了性命的豪赌。 武攀天毫无感情,道:“一胜一平,你赢了。”
元极顺脸色苍白,但语气依然坚定:“你准备怎么样?”
“履行承诺,你可以多活七天。”
元极顺勉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屠越生早就看呆了。 呆,有时候只是因为聚精会神。 聚精会神,只是为了心中默默记下他所看到的一切。 亲观高手间的一场对决,足以抵得上四五年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