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篇 江南(1 / 1)

(一)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

谁都喜欢抬头一览这只属于天上的蓝和白。这一切都那样的纯洁空旷,那样的透彻无垠。

就如同一年前那样,可是毕竟都已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但这个人却从来都没看过这一切,不是他不喜欢看,只因为他是一个瞎子。

瞎子虽然看不到美丽的东西,但也看不到丑陋的。所以他丝毫不介意别人称呼他“瞎子”。

他有一个朋友,狼。这头狼一路伴随他从扶桑来到中原。

他有一柄剑,鬼冢。这柄剑曾打败了中原第一剑客,朱鸿轩。

他有一个名字,藤原信织——这个名字代表了冷酷和骄傲。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一个人,所以他没有朋友,他唯一的朋友就是那头狼,这头狼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眼睛”。

有的时候一头狼甚至要比一个人更知心,因为它很真诚。每个人都喜欢真诚的人,所以他们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

自从和朱鸿轩一战成名之后,他一直都留在了这里,好像这里才是他的家乡他一样,也许他真正的家乡就是在这里,又有谁知道呢。

这个时候,他的四周站了四个人。

东、南、西、北,切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他从来都不需要退路,因为等待他的永远都是胜利,失败是何种滋味,显然对于他早已淡忘。

站在东面的是个年近四旬的男人,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深深陷在凸起的颧骨中,好似深渊中一潭明水,清澈而深邃,年纪还不算大,两鬓却已白了。

这个人是谁,藤原信织并不在乎,不过这个人却很奇怪,他出剑了,却出人意料的杀了站在南、西、北三处的人,而单单却只留下了站在中间的藤原信织。

藤原信织只感到身边掠过一缕徐风,但就是这样的一道剑气却一剑杀了三个人,三个人谁都没有抵挡的机会就已一命呜呼。

“看来你的剑很快。”

那人笑了笑道:“想必没有阁下的快吧。”

藤原信织也笑笑,道:“你杀了他们,你们不是一路人?”

那人道:“不是,我们四个人都不是一路人。”

“我对这个并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你是谁?”

“原来你对我感兴趣,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了。”

那人又道:“在下眺望。”

“眺望?是个好名字。”

说着不再理睬对方,独自离开,而嘴里又哼起了他那熟悉的旋律——当思乡的游子…

眺望突然说道:“难道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帮你杀这些人吗?”

藤原信织没有止步,却说道:“因为你不想我死。”

眺望道:“可我知道,即使我不杀他们,他们也绝对杀不了你。”

“所以我不必谢你。”

眺望笑道:“在我来中原之前就已听说你是个异常高傲的人,今日一见,果然胜似百闻。不过我也用不着你来谢我,因为我也不是随随便便救你的。”

“你救我是为了什么,其实我的兴趣真的不是很大。”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杀你吗?”

“为什么?”

藤原信织止住脚步问道。

“这三个人和我的目的一样,都想要知道谢府送给朱鸿轩的那笔黄金藏在哪里?”

“谢府送给朱鸿轩的黄金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当年你杀了朱鸿轩。你是最后一个看到他的人。”

藤原信织道:“你错了, 我只是帮一个早已身败名裂的人,让他最后还能死的像个男人。”

“反正结果都一样,这又有什么区别,我只关心那批黄金的下落。”

“既然你知道朱鸿轩已经死了,对这笔黄金也就该死心了。”

“可是你还活着。”

眺望道。

“我活着,这能代表什么?”

“活着,就是线索。”

“你以为他在死之前会把黄金的下落告诉我?”

“难道没有吗?就算他对你没有任何的好感,但那毕竟是笔巨大的黄金,任何人都不甘它就这么陪葬了吧。”

“那只是你的异想天开。虽然谢林元生前是给过朱鸿轩很多黄金,朱鸿轩也准备用这笔黄金实施他的阴谋,但他死后没有向我提及任何有关黄金的下落,这也同样是事实。”

“这个世界上谁都喜欢钱,你也一样。”

“你不相信的话?你以为我是想一个人独吞那笔黄金?”

眺望握紧了手中的剑,道:“没错。”

藤原信织道:“既然你不信,那我多说也无益。”

天上的云在变幻,毒辣的炎日晒得两人不断冒汗。

在江湖中流汗算不的什么,就算流血也同流汗一样平常。

剑出鞘,剑身寒似冰霜,剑光耀如奔雷。

那是柄五尺三寸长的剑,它已经在剑鞘中足足沉睡了一年。

藤原信织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把剑杀人了,自从扶桑回来后,我以为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值得我杀的人了,你是第一个。”

“你太看得起我了!”

“虽然我看不见,但在你刚才拔剑杀人的那一瞬,却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剑气,当世能仅凭一剑连杀三人的人,我知道他绝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这样的人绝对值得我拔剑。”

风一样的剑气像排山倒海般涌去,没有任何的前兆,有的只是速度。

藤原信织已出剑。

面对如此强劲的剑势,眺望“嗖”地一声,扶摇直上,样子虽然很傻,却很轻易地就避过了那招足能让人一剑致命的招式。

他也出招了,他的剑已经锈了,但他的剑势却很怪异,怪而有杀伤力。

锈了的剑同样可以用来杀人。

一把剑的好坏,代表不了武功的高下,也决定不了最后的胜负。

藤原信织的左腕上被划出了一道伤口,伤长四寸,深两寸。

这是他杀死朱鸿轩后的第一次受伤流血。

他知道这真的是个恐怖的对手。甚至比他出招前估计得更凶更猛。

——但他却并不畏惧,他真正畏惧的是没有对手。

那头狼帮它的主人添干了伤口中不断流出的血。

眺望道:“我们本来可以成为朋友的,为什么一定要用剑呢?”

藤原信织道:“因为我们是剑客,这就是剑客的宿命。”

“宿命?”

“是啊,每个人都有宿命。”

“那你的宿命是什么?”

“战斗到最后一刻,永不妥协。”

“哈哈哈哈……,好一个永不妥协,你又赢了 。”

说这话时,眺望已单膝跪倒在地。他受了伤,并且伤得很重。

藤原信织却道:“不,我没有赢,刚才你完全可以一剑杀了我,可你没有。”

“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刚才你也可以一剑杀了我,可你也没有。”

“我不杀你当然不是出于对你的怜悯,而是我的原则。”

“你的原则?”

“虽然我看不见,但我能够感觉得到,你心中那种强烈的求生欲,是一种将死之人才会有的求生欲,我从不杀一个离死不远的人。”

眺望道:“现在我相信,你真的不知道这笔黄金的下落了。”

“何以见得?”

“因为你刚才没有杀我。”

“不杀你,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所以你不必非杀了我这个也想要那笔黄金的人。既然你并不贪心,又怎么会想要独占那笔黄金。”

藤原信织转身离去,道:“你也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眺望会心地笑了,那一口牙齿像雪一样的白,可是这笑容很不自然,因为他很快就倒在了烈日下。

艳阳狠狠地将剑一样的光刺入大地,刺入每个人的心中,在这个世上又还有多少人能坚持着最初的自己,而不被任何外在力量所改变?

(二)

蝉鸣,虫叫。

风不动,草动。

当眺望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黑得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希望。

炎夏的的夜里,还是没有一丝的凉意。

索性就仰躺在了地上,以地为床,以天为被,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他想起许浩义给他寄来的那封信,信中提到朱鸿轩有一笔黄金,却下落不明,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活不了太久了,所以先想让自己来中原,找到那笔黄金。

眺望摇了摇头,叹息道:“这浩义,也不知道想找这笔黄金干什么。”

这须臾的走神,对于他来说竟然算是种莫大的幸福了,因为在回想往事的时候,他可以暂时从现在抽身,现在,实在是太让人烦恼了。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能如愿以偿的事实在是太少了。

这时他看到了一个人从树后走了出来,在眺望的眼里,这本应是个不该转世成人的人,只要看到这个人,无论是谁,都会忍不住想要颤粟。

一股难以莫名的阴气不断萦绕在那人身边,让人不由得想到了地府的阎罗。

有些人往往会让别人感到很讨厌,却又没有办法回避他,眼下这个人对于眺望来说就是如此。

眺望不得不支起已极度疲惫的身体,道:“小圣香楼的捞月术士?”

那人只是邪邪一笑,道:“我已经找了你很久了。”

他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他就是小圣香楼的捞月术士,一个比摘星术士更可怕的人,摘星术士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他的毒镖能让人在不只不觉中死去,而捞月术士的可怕却只是传说,根本就没有人见过他是怎么杀人的,因为只要见过他出招的人都已经死了,他就像是个活在人间的阎罗。

眺望道:“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找我干什么?”

“眺大侠此言差矣,你我同在江湖,又岂能分井水和河水?”

“我只愿是长江源头那一瓢清流。”

“好清高的人,却还是为了朱鸿轩生前留下的黄金,不远千里从云南来到江南。”

眺望道:“这么说,你也是为了那些黄金?”

“那你以为呢?”

眺望道:“你是决定要和我抢这笔黄金了?”

“虽然我很想要那笔黄金,但我也不想和你抢。”

“你怕抢不过我?”

“你堂堂的眺大公子我当然惹不起,当年采露就是载在了你师徒手上。”

“可我如今早已不在是什么眺庄的大公子了。”

说这话时,眺望竟忍不住哀叹口气,甚有往事不堪回首之凄痛。

“但不管怎么样,就算你失去了眺庄,失去了你的兄弟,哪怕是你失去了一切,可是你的武功仍在,你的武功不但没有失去,反而还比以前更强了,这就是你的资本,也是你之所以可怕的地方。”

“既然你不敢和我来抢那笔黄金,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捞月术士道:“我和你都急需要那黄金,所以我想跟你合作。”

“我不懂。”

捞月术士道:“不妨实话告诉你,我们楼主近几年来一直都受大圣香阁的气,这次楼主想把那黄金献给总盟主,以提高自己在盟中的地位,所以这笔黄金我们势在必得。”

“听你的意思,你是急于想与我合作了?”

“也可以这么说。”

“可是你凭什么?”

“先不说这笔黄金现在还下落不明,即便现在知道它在哪里,这世上窥视它的又岂止你我二人?而你我合作,则强强联手,岂不是胜算更大。”

眺望看着漫天繁星,仿佛并没有在意对方是在跟他说话。

“好美的星空啊。”

“你我合作对大家都有好处。”

捞月术士的心中已是一团怒火,他行走西疆数十年几时受过这样的气,但表面上依然还是保持了刚才的平和,不对对于自己可能还有帮助的人翻脸,这是他的原则。

眺望淡淡道:“想当年,你们挑起羽化亭和五毒教互斗,却暗中毁我眺庄,如果没有你们,我弟弟一定不会被蛊惑的。”

捞月术士道:“陈年往事,又何必再去提及,要活在当下,才是正道。”

“哈哈哈哈……你一个歪魔邪道跟我提正道?”

眺望的眼神中突然充满了杀气,“我是陈绝洲的徒弟!”

陈绝洲一生以杀尽天下恶人为己任,他这么说,也就是告诉对方,彼此无任何合作之可能。

捞月术士却笑道:“你别无选择,因为你的命不是一个人的。”

眺望一下被他说到痛处——是啊,他说得没错,我的命确实不属于我一个人。

眼中的杀意,又渐渐散去。

“如果我一定要做个选择呢?”

然而他还是不想就此妥协,甚至不想在这危机关头假意敷衍,留待以后——心口如一,屏弃虚假,这是他的原则。

“那我可以给你两条路。”

“第一条呢?”

“对你我都有力,与我合作,我给你解药,事成后再平分黄金。”

眺望摇了摇头道:“这倒的确是条好路,那第二条呢?”

“既然你不想活,那就只有死了。”

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愿意平白无故放弃生的希望而去死,眺望也是人,他当然也愿意继续活下去。

但是他的选择让捞月术士大为吃惊。

因为他选择了第二条路。

一条死路。

捞月术士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眺望道:“我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像此刻更清楚过。”

“你不怕死?”

“怕。”

谁都怕死。

“那你还要选择去死?”

眺望道:“有时候死也并不一定是件坏事。”

——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想着能去天堂,可是却没有人愿意去死。

——试问:不死又怎么去天堂?

捞月术士道:“你真是个怪人,我很不喜欢这样的人。”

“喜不喜欢那是你的事。”

这无疑是句充满挑衅的话,他也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处境,可是他是铮铮铁骨,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被屈服?纵然是死也骄傲,这也是他做人的原则。

捞月术士强抑怒气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想清楚了?”

眺望道:“你就这么肯定死的会是我?”

捞月术士冷笑一声,双臂暴涨,道:“那就让我证明你绝对活不了!”

眺望努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无能为力,他的身体好像已经不再属于他,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空旷的大地间,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静、和谐,这个繁杂的世界好不容易有这片刻的宁寂,尽管也许这片宁寂之中可能充斥着死亡的气息,可是又有谁忍心打破?

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眺望一剑刺穿了对方的手掌,又见捞月术士的手中有把月牙形的弯刀垂直地掉在地上。

捞月术士看着地上金黄金黄的弯刀,紧握双拳,咬牙道:“身为‘云南五壮士’之首,果然名不虚传。”

眺望道:“这就是你轻敌的后果。你自己也说过,我死了,并不是一个人的生死,所以我不会这么轻易就让自己死的。”

他顿了顿又道:“至少不会是现在。”

虽然他选择了死,却还不想马上就死,所以他冷静地看穿了对手的破绽,破绽是每个人都有的致命伤,我们称之为“弱点”。每个人都有,所以每个人其实都很容易被别人击倒。

——要想不败,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强。

剑,还是长满了铁锈的剑,每一层都是岁月的杰作,这已是第十层了。

这个被称为“云南五壮士”之首的男人,用这把剑在江湖上整整驰骋了三十七年。这三十七年中他赢过、笑过、得意过,也输过、伤过、被凌辱过,更被无情出卖过,这二十七年的时光让他铅华尽洗。这把锈了的剑在他身边遭受了同样的经历,虽然越来越锈,却越来越有威力。所以即使他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但是他那突如其来的锋芒一剑却还是足以令每个对手都不容小嘘。

——个站不起来的人,并不代表是个没用的废人。他只是在休息,在寻找敌人的弱点,所以等到他出手时,往往更快、更准、更狠。绝不容有多余的动作,却绝对能够击倒任何对手。

尽管眺望身受重伤,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他不会放弃,即使对方是阎罗般可怕的人,他也会试图奋力一搏,即使对手给了他两条路走,他却走出了第三条路。

毅力由心而生,又何必求人施舍?

剑在自己手中,又何必畏畏缩缩?

路就在自己脚下,又何必别人来给?

——他并不是废人,他也不是个懦夫,他更不是个瘸子,他是傲然于天地间的真男人。

捞月术士在西域的黄土劣风中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却第一次输的这么惨,虽然今天保住了一条命,但很可能再也抬不起头来。

黑暗中,他的背影仿佛变得很渺小,很可怜。

眺望收起那柄锈剑,静静倚在身后一棵树上,抬起头望着明月,曾几何时,也是在这样的夜里,他失掉了所有的一切,而出卖他的竟然就是他最好的兄弟,那一夜他很想忘掉,却永远也不可能遗忘,成为他心口至今难以愈合的伤,虽然结了疤,但他仍愿意在独自一个人时,慢慢地亲手揭开这个疤,试图让疼痛把自己情形地带回到过去,回到老地方,回到爱人的身边。

(三)

“这里是怎么了?”

当眺望拖着疲软不堪的身体回到眺庄时,忍不住自己问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的身上满是伤口,身上的衣服也已破碎。脸上更是毫无血色,干裂的嘴唇看上去已有数日未饮过一滴水。

他就站在眺庄外。

眺庄是他的家,那里有他熟悉的一切,更有他深爱的女人。可是他却没有进去,他一个人伫足在月色之下,看着眼前的眺庄,感觉竟有一些陌生。

他又重复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他看到原本悬挂着“眺庄”金牌匾的地方,这时却挂着另外一块牌匾——萧庄。

萧庄?

眺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他以为是自己实在太过疲惫了,可是他真的没有看错,一切都是真的。

终于,他迈着虚浮的步子,一步一步靠近眺庄,用力敲了敲紧锁的大门,门内十分热闹,过了很久才有人开了门。

眺望从来都没见过这个人,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眺庄的人,然而为什么他会穿着眺庄庄仆的衣服出现在这里?

开门的庄仆却格外的凶悍。

“什么人敲门!”

眺望没有理睬这个凶悍的开门人,一把将他推开,继续走了进去。

院落中挂满了红色的灯笼,门窗之上到处都贴着红色的双“喜”剪纸。

这又是怎么了?

眺望一把抓住身旁的开门人,吼道:“你是谁!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开门人却反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主人!你看清楚,我是眺——望——”

“眺,眺,眺望?这里的主人明明姓萧啊。”

“萧?”

眺望重重将那人抛在地上,又走了进去,在他的心里正隐隐担心着什么,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想。

更里面,他又看到正在忙碌来回的仆人们,可是却没有一个是他见过的,这些庄仆竟然没有一个是他眺庄的人。

他们是谁?

这究竟是怎么了?

忽然,他看到主厅中,竟如像发了疯似的跑去,主厅中正发生着的事令他愈加难以正有——一对新人拜堂成亲,而那个新郎官赫然便是他的结义兄弟,云南五壮士之一的萧嵘,站在他身旁,正和他拜堂的女人,头上被一张红色的丝巾盖着,可是眺望从她的背影中还是认出了她——程弦汐。

“你们在干什么!”

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一位是和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一位是和自己相濡以沫的女人,可是现在,他们却在一起拜堂成亲,就在他眺庄的主厅中拜堂成亲,他怎么能够按捺住?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眺望走进主厅,怒道:“萧嵘!这是怎么回事!”

萧嵘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就被一种特别寒冷的笑意所取代。

“你还活着?”

“你竟然背着我和你嫂子成亲!”

“不可以吗?”

“哈哈……哈哈……,好,好,真是太好了,我眺望的兄弟竟然和他的嫂子拜堂成婚,哈哈……哈哈……真是太好了!”

这时厅外已涌入一大批庄仆,准备要拿住这个“疯子”。

萧嵘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全都退下,又亲自倒了杯酒给眺望,笑道:“大哥,你先喝杯酒,有话好好说。”

眺望接过酒杯,突然手上用劲,“啪”一声,杯碎。

杯碎时,他的手已揪住了萧嵘的领子,吼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设下的埋伏!”

萧嵘道:“你是说那些袭击我们的人?”

“眺望!你放手!”

喝斥来自程弦汐。

“你给我闭嘴!”

萧嵘道:“是,你说的没错,是我派的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

“因为弦汐!”

萧嵘一把挣开,叫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弦汐!”

眺望道:“你说这是为了她?你说这是为了她!”

萧嵘道:“没错!你整日带着我们兄弟几个闯荡江湖,除尽天下不平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弦汐?她一个人独守空房是何等的寂寞!你问问你自己,到底给过她幸福没有!”

眺望竟被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我有给过她幸福吗?

闯荡江湖,打抱不平时,有何时想到过她的感受?

然而这就能成为自己的兄弟和自己的女人成亲的理由吗?

——不能!

“你这样做对得起兄弟吗!眺望道,“不管怎样,她都是你嫂子!”

萧嵘冷笑一声,道:“嫂子?你问问她,她到底想跟谁?”

眺望紧紧盯着程弦汐的脸,目光中既有爱恋,又有愤怒,更有一种企盼。

程弦汐淡淡说道:“眺望,你我的缘分已尽。”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让原本已伤痕累累的眺望更觉头晕目眩。

“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一位好丈夫,自从你娶了我以后,你有关心过我吗?你在外闯荡江湖的时候记起过我吗?你只关心你自己,还有你那般兄弟,我在你的心里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所以你要跟他?”

“他至少比你体贴。”

“哈哈哈哈……”眺望乐极生悲,道:“好!好!好!就算你们不要脸!又为什么要霸占我的眺庄!”

萧嵘道:“我跟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给过我什么?一杯清酒?一声珍重?一次舍命相救?”

“难道这还不够?”

“当然不够!我要的是金银,我要的是女人,可是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没满足过我!这些都是你欠我的!”

“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小人!枉我把你当兄弟,真是瞎了眼了!”

眺望已愤怒到了极点,任何一个男人遇上这样的事情,都会感到愤怒。

他愤怒,所以他出剑了,可是他突然发觉自己的剑已不听自己使唤。

萧嵘冷笑道:“路上没有把你弄死,现在又来送死,那就别怪我作兄弟的无情了。”

身形一换,纵到眺望身前,眺望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人已飞出主厅。

候在主厅外多时的庄仆见他躺在地上正欲挣扎着站起,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痛打。

眺望已无力爬起,他的双眼始终都看着程弦汐。

“难道我们曾经一起经历的种种你都忘了啊?”

她当然没有忘,她怎么会忘了?

所以,她终于说话了:“都住手!”

一声喝令,所有人都愣在当地。

“让他走。”

萧嵘道:“这样放他走,与纵虎归山无异,你就不怕他日后报复?”

“他不会的。”

好一句“他不会的”,他果然没有去报仇。

他始终都记得那一夜月华如练,于他却是一片黑暗,而夏季的风吹过,于他却是寒心的彻骨。

他突然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就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了。

有时候他真的希望世上能有一杯忘情水,可是如果当他的手中真的握着忘情水时,他又会舍不得喝下去。

——并不是所有的记忆都是能够被忘却的。

——舍得忘却的就不会被记住,会被记住的就不能忘。

回忆至此,他的眼眶已然红了。

就在这寂静的夜色中,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破空声,眺望矮头避过,一枚飞镖顿时从他头顶掠过,硬生生打入了离他额角不足两寸的树干内,镖上还插了一张纸。

眺望取下飞镖,打开纸团,上面写着十一个字“后山龙王庙,明晚子时见”,落款处写着一个“陆”字。

他笑了笑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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