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里，有人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农具，驱赶那些附在作物上吸食他们心血的蝗虫，试图将它们赶走。
有人无法阻止，满心的焦虑和心痛最终汇聚成一阵阵的哭嚎，无力地坐在田头骂着无情的老天爷，和世道的不公。 甚至还有人正跪着祈求上天，求它放过自己，给自己留条活路。 其他地方，尤其是某些城镇里，听闻有蝗虫压境，不少人才想起郑家之前给他们提过的牧鸭治蝗之策。 瞬间便有大量百姓跑去买鸡鸭鹅，让它们帮忙吃蝗虫。 “我有四亩田，要两只鸭，快点...” “我，我，到我了，我要三只，这是铜板...” “六只鸭子...” “什么？没有鸭了？唉，怎么都没了，那，那给我来三只鸡...” “都没了？那，来两只鹅，贵就贵点吧...” 在大量百姓的哄抢之下，那些卖鸭卖鸡卖鹅的商贩们瞬间便卖了个精光，甚至还有人赚得钵满盆满。 然而，面对如此庞大的蝗虫大军，真要防住它们，得需要几只鸡鸭鹅？ 仅仅是商贩们手中的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是远远不够的。 哪怕真的有效，也不过是帮助有限的百姓而已。 随着蝗虫大军压境，田地里未成熟的苞谷、稻谷、麦子、黍米、高粱等粮食作物，几乎无一幸免，全都成了它们的食物。 只剩下花生、大豆、南瓜这类数量稀少的，百姓们极少种植的作物得以幸免。 这是大楚境内常见的蝗虫，它们似乎专吃百姓们救命的粮食，而不怎么吃蔬果类。 因此，这类蝗虫也被他们称为吸血蝗。 蝗虫到处肆虐，这样的情况在大楚北方，到处都有发生。 除了早已有所准备的皇商郑家及其合作的百姓们，以及那些有先见之明、也有防御实力的地主阶层或是有钱人家受到的损伤小些，普通百姓的损耗情况，几乎可以用极其惨烈来形容。 各地方，不管是上头的太守、县令这些大人们，还是下头的亭长、里正，皆是带着百姓们去田头驱赶蝗虫，试图抢救田地里头的作物。 然而，‘蝗虫压境，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这句话可不是白叫的。 任由他们如何驱赶、捕捉，最终的效果都不大。 千里良田几乎被吃得精光之事在整个北方境内时有发生。 给本就经历过大旱灾年，勉强熬过来的底层百姓再次带来致命重击，不给他们留活路。 而它酿成的最直接的后果便是，郑家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粮价再次暴涨，让百姓们也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然而，这似乎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此次蝗虫的数量本就极其庞大，几十年罕见，而初期的蝗灾又没得到足够的压制，往后又有更多的虫卵破土而出，加入蝗虫大军。 加之蝗虫的繁殖力极强，经过它们的不断繁殖，导致这场蝗灾越来越严重，并且有不断向南方迁徙的趋势。 旱灾未彻底过去，蝗灾又来，让大楚整个朝野上下更是人心惶惶。 可不管他们如何着急，这蝗灾又不似旱涝之灾，让朝廷如何处理？ 往常还能把将士们派下去，协助百姓们捕杀蝗虫。 但如今，大楚正值与番邦交战之际，哪里抽调的出这么多兵力？ 朝廷也只能下旨，让底层官吏带上衙役或是驻地兵力赶赴农田。 最多再拨下些灾银，向百姓们购买鸡鸭鹅这类吃蝗能手，或是以服徭役的名义征招百姓们参与捕捉蝗虫。 同时，鼓励百姓们捕食蝗虫，给底层富户、商贩们施压，要求他们向百姓们购买蝗虫，以提高百姓捕杀蝗虫的积极性，减少损失。 其实在前朝乃至于更早之前，百姓可不敢吃蝗虫。 在他们眼里，这是老天爷的惩罚，甚至称其为蝗神，对其跪拜求饶，祈求它们赶紧离开，给他们小老百姓留条活路。 直至大楚建立，在高祖皇帝的鼓励以及宣传之下，知道它们和其他肉类一样可以食用，甚至还是大补之物之后，百姓才开始吃蝗虫。 此后，每当蝗灾发生时，大楚朝野上下都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处理。 其效果似乎也不差。 但如今却是不同。 百姓们刚经历过旱灾，哪有那么多精力和钱财养殖鸡鸭鹅？ 蝗虫的天敌不够，他们就只能靠人力捕抓，这得抓到什么时候去。 要知道，蝗虫可不等人。 等百姓们这么一只一只地抓，没抓几只时，密密麻麻的蝗虫便已将粮食作物吃个精光。 兵力呢？也被投入到楚魏边境去了。 下放的灾银也不足，且极为缓慢，待银子到时，蝗虫早已过境，去往下一个地方。 而大楚朝廷如今对下层的控制力又早已不如过去。 如此种种，导致这场蝗灾不但没有被消灭，反而愈演愈烈，甚至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南方转移而去。 丰庆县新温镇赵家村薛家。 “不，不好了，芊月姐...” 此时午饭时间刚过，众人才刚吃完饭，甚至连碗筷都还没全部收走。 远远的，还没看到人，院子里的薛家众人就听到了薛小九薛璇静呼喊声。 待人进入他们的视野，便见薛璇静正一手撑着腰，一手扇风，口中直喘气，“不好了，我刚，刚从林楚姐那，那里听到，这...” 小九就是喜欢咋咋呼呼的，这都多大了，还没改掉这毛病！ 看着小九气喘个不停，却非要急着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边听着的唐氏忍不住念叨。 “慢些，慢些说，先把气儿喘顺了，你就差这点时间吗？你瞧瞧你，‘不好了’半天，咱也没听到啥不好，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不稳重...” 被奶奶念叨了一阵，薛璇静总算喘顺了些，咽了口唾沫润润干燥的嗓子，急着道，“林楚姐说，说北方的蝗，蝗灾不但没解决，反而还在向，向南边转移。 真是走到哪吃到哪，不久的将来，怕是会飞到咱们这里啊！让咱们做嗯，做好准备，以防不测。”总算说完，她便留下震惊且焦急的众人，赶紧跑回屋子抓起一个茶壶往嘴里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