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近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情。朱高煦索性召开一次早朝,听听文武百官的意见。然而有意思的是,大殿内的气氛异常诡异。在京的武官勋臣一个个老神在在地,像要睡着了一样。至于文官一系,则是全都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站在位置上,一声不吭。唯独有那么一撮人,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向汉王朱高煦的目光极其不善!朱高煦将群臣表现尽收眼底,心中也有了个大概认识。这些留守的武官勋戚,是基本上不管事的,拿着俸禄爵位养老。而杨士奇、夏元吉等朝堂巨头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给足了自己面子。倒是顾佐麾下的这些御史,那副打了鸡血的样子,是什么意思?“新盐法已经落实,取得了不错的成效,钱庄计划待开春后也可顺利推行。”
“都说说吧,诸位,没事儿本王可就回家陪媳妇儿了。”
朱高煦话音刚落,只见一位御史施施然走出,拱手道:“汉王殿下,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汉王殿下。”
这名御史自朝臣中走出,朗声高喝道,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你是何人?现居何职?”
“臣名杨思忠,忝为礼部给事中。”
“有什么事儿,问吧。”
给事中,跟御史一样,也是言官谏臣。只不过他们分为六科,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封驳诏旨,驳正百司所上奏章,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与御史互为补充。杨思忠也不客气,直接当众问道:“敢问汉王殿下,倭国使团现在何处?”
“倭国使团被本王打入了诏狱,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朱高煦扭头看着此人,眼神变得有些冷冽。他没有想到,竟然还真有不怕死的人,跳出来搞事情。这是太子爷的意思?似乎没有想到朱高煦如此耿直,杨思忠有些愣神。汉王连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这让他原本准备好的厉声质问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憋得很是难受。“汉王殿下,敢问倭国使团所犯何事?为何要被打入诏狱?”
“你是个蠢货吗?倭国皇子凌辱我大明百姓,意图行刺本王,动摇我大明江山社稷!”
群臣:“???”
啥?行刺你?你要点脸吧!人家彦仁皇子明明就是被你硬生生拖出来,当众毒打了个半死!就彦仁那小身板,他活腻歪了才敢刺杀你这头大猩猩!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汉王殿下真是深谙其道。“可据臣所知,殿下是因为倭国彦仁皇子买了两个奴仆,才对其下此毒手……”杨思忠毫不客气地拆穿了朱高煦的谎言,头铁得很。毕竟昨日会同馆发生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朝野上下。汉王见彦仁皇子凌辱两个大明婢女,怒而出手毒打了彦仁皇子一顿,还将倭国使团打入了诏狱。杨思忠不能理解,这本是一件小事,何必如此小题大做?毕竟那可是倭国使团,两国邦交由来已久,岂容汉王殿下因私愤破坏?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一声轻笑。“奴仆?杨思忠,在你眼里,那两个大明女子,只是奴仆?”
“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大明的平民老百姓,都是任外夷欺凌奴役的对象?”
群臣顿时心中一凛,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熟悉汉王爷的人都知道,汉王已经暴怒,这个杨思忠要遭!“我……这……臣不是这个意思……”杨思忠慌了,他如果被扣上这个名头,那不但一朝贤名丧尽,还会成了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那你是什么意思?认为本王因为两个大明女子受辱,不该毒打那彦仁皇子?认为本王应该熟视无睹,置若罔闻,眼睁睁地看着他凌辱我大明子民?”
朱高煦可丝毫不惯着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杨思忠。他是真的怒了,没有想到这朝堂之上,还会有杨思忠这样的软骨头,骨子里带着犯贱的奴性!“汉王殿下,臣绝无此意,臣是言官谏臣,职责便是风闻奏事,汉王殿下难道要因言罪人?”
“更何况我大明乃是礼仪之邦,一向怀柔远人,深得周边属国拥戴!”
“殿下如此行事,只怕会寒了属国的心!”
杨思忠直面汉王爷,体型差距带来的莫大压力,令他额头上都溢出了冷汗。他心底是真害怕,眼前这位汉王爷突然犯浑,直接在朝堂之上毒打自己一顿。但他终究做了这么多年的礼科给事中,骨子里还是有点血性的。然而这话落到夏元吉等人耳中,却无异于催命符。这个杨思忠,彻底完了!果不其然,只见汉王爷听了他这话后,竟然朗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夹杂着无尽的怒火,杨士奇等人听了只觉得心肝儿发颤。“可笑,真是可笑啊!”
“啧啧,杨思忠,这就是你的为官理念?你学了那么多年的儒家经义,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儒家理念是什么?仁政!是让你对大明百姓施以仁政,不是让你打着仁政的旗号去跪舔外夷!”
“你说这些屁话之前,不妨去问问沿海百姓,他们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杨思忠神情一滞,根本不敢接话。他被汉王这癫狂模样给吓住了!“你说两国邦交?我问你是什么邦交?”
“自洪武二年开始,倭寇就驾驭海盗船只到我大明沿海掠夺,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直到今日尚未平息!”
“你可知沿海有多少百姓因此无辜丧命?有多少百姓因此家破人亡?有多少女子因此被倭寇凌辱?你还有脸口口声声在这朝堂之上,高唱什么两国邦交?”
一连串的厉声呵斥,直接问懵了杨思忠。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没话反驳!倭寇之患朝野尽知,只是因为大明现在国力强盛重视水师、海运建设,倭寇未能酿成大患。但是,这并不代表沿海地区就没有倭寇侵扰,沿海地区就没有百姓受苦!朱高煦冷眼看着杨思忠,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你们这些个文人士大夫,吃着百姓种的粮食,穿着百姓织的衣服,动动嘴皮子鼓吹几句仁政,就觉得自己是忠良了?”
“像你这种沽名钓誉、卖直取名的狗东西,也配穿这身獬豸服?”
话音一落,群臣顿感不妙。左都御史顾佐当即出列,准备为杨思忠求情,然而已经晚了。朱高煦大手一挥,冷喝道:“来人,将这狗东西扒了官服,叉出去,杖五十,逐出京师,永世不得录用!”
杨思忠顿时慌了,开始声嘶力竭地大喊,试图用自己言官谏臣的身份,免去这顿皮肉之苦。毕竟风闻奏事是言官谏臣的职责,永乐朝还从未见过因言获罪的谏臣。然而朱高煦毫无顾忌,他又不是皇帝,又不需要贤名,他怕个锤子!“叉出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