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由香织见鬼似地瞪着眼底的手掌。 两秒后,黑发少女面无表情地抬起眼,对上太宰治微笑的双瞳, “又做什么?想要我砍掉你的手,带回去当伴手礼吗?”
“呜哇,由香织小姐,原来你们吸血鬼的世界,都流行这种血淋淋的伴手礼吗?!真是太可怕了!”
太宰治害怕似地睁圆了双眼,嘴上说着可怕,却并没有收回手的意思。 青年保持着摊手邀请的动作,继续道, “虽然这么讲有威胁的嫌疑,不过由香织小姐,我个人建议,你还是暂时留在横滨比较好哦。”
由香织一脸莫名其妙:“啊?”
“你也听到了吧,浅草龙一郎最后的遗言。”
太宰治提醒地说道, “‘我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和他相同【鬼】很快会来找你。与其把麻烦带回去,把家人卷进纷争,不如就在这里将它们处理干净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
由香织的眼神狐疑。 太宰治的建议听上去确实很诱人,甚至颇有一种舍己为‘鬼’的意思,但是—— “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黑发少女警惕地问道。 没办法,某个绷带怪的信用在由香织那里已经彻底破产了。 现在太宰治的脸,在由香织的眼睛里就是一个大写的‘坑’字。 “只是单纯的互惠互赢而已。”
太宰治诚恳地解释道,并没有隐瞒自己的猜想, “由香织小姐,【鬼】出现在横滨绝不会是巧合。”
如果背后的‘那位大人’,他的目标只是【斩鬼】的话,那为什么一开始不把事件的地点直接安排在由香织所在的国家,非要选择跨越了大半个地球,毫不相干的日本横滨? 然后又费劲心思,引导异能特务科找上由香织。 再加上坂口安吾在被问起时,表现出的模棱两可的态度,太宰治有理由相信,里面还有更大的文章。 因此,与其让‘定时炸·弹’重新潜伏回地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不如他们先发制人。 退一万步来说,只要风暴的中心,沙条由香织本人在这里,他们就永远掌握主动权。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静待‘客人’上门就好。 “所以,由香织小姐,我有一个提案。”
太宰治对上少女怀疑的视线,目光真诚, “要加入武装侦探社吗?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会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 黑发少女静静地注视着太宰治,眼中浮现出一抹恍然的神色。 由香织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在前方横滨的私人飞机上时,她的长姐爱丽丝·卡伦曾经说过一段预知。 【“可是,我没看到你回来,阿织。”
】
【“——但这不是坏事。阿织,我看了一段命中注定的邂逅,你会得偿所愿的。”】
得偿所愿…… 原来如此,爱丽丝指的就是这个吗? 暂时停留在横滨,把那群鬼物彻底解决。 更有甚者,她还能找到那头一直在追猎的鬼…… 由香织垂眸盯着太宰治的手掌看了一会儿,片刻后,她伸出左手,像是准备达成协议一样,拍向青年的掌心。 然而清脆的击掌声还未落定,某个鸢眼青年就忽然眼睛一眨,先一步手掌一翻,主动捏住了由香织的指尖。 太宰治手势翻转,把随意的击掌变成了标准的,绅士对女性打招呼的专属礼仪, “对了,作为合作的诚意,有件事我要向由香织小姐坦白。”太宰治握着黑发少女的手指,笑盈盈地说道, “我的异能力是【人间失格】,简单来说,就是通过接触,让所有的异能力无效化。”
“哎呀,真是不巧对不对?拥有‘吸血鬼’异能力的外国友人小姐。”
提到‘吸血鬼异能力’几个字时,某个鸢眼青年还刻意加重了音。 由香织:“……” 这个小心眼的绷带怪—— 黑发少女缓缓眯起了蓝瞳。 “确实。”
由香织冷静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少女突然毫无预兆地向前一步。 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时,由香织迅速抽回被握住的指尖,反手抬起,抓住了太宰治领口的波洛领带。 少女猛地一用力,巨大的力道强迫高大的青年弯下腰,与由香织脸贴着脸,几乎蹭到彼此的鼻尖。 “咦?”
骤然拉近的亲密距离,让太宰治一怔。 咫尺的对视中,由香织盯着青年错愕的鸢色眼瞳,忽然对太宰治弯起眉眼,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昏暗的光线落在她的眼睛里,显得那双蓝瞳异常晶亮,非常的漂亮。 如春花一瞬绽放,令满室生辉光。 “太宰变态先生。”
恍如一夜梨花开的柔和气氛中,黑发少女语气友好地开口, “你的提案确实很不错,让人无比心动,所以我——” 由香织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然后趁着太宰治愣神的空挡,眼神陡然一凌,手臂用力,猛地给了对方一个实打实地过肩摔! “所以我拒绝哒!!”
“我沙条由香织平生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对你们这些变态说NO——!”
黑发少女单手叉腰,居高临下地大声道。 躺在地上,浑身快散架的太宰治:“……” “欸?”
“欸——!!!怎么这样!由香织小姐,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 太宰治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这一次,是实打实地感到了意外,就在他正准备加把劲时—— “……骗你的。”
太宰治:“……?”
某个黑发吸血鬼瞅着绷带怪难得有点傻乎乎的神情,唇角一弯,隐隐露出一对洁白可爱的小虎牙,比了个经典的剪刀姿势, “我早就想试试这句台词了,嗯,果然很有意思。”
他们吸血鬼才不是老古董!也是很紧跟时尚的! 耶! 太宰治:“……” 太宰治盯着那个老土的胜利姿势看了两秒,默默开口, “……由香织小姐,有件事我之前就想问了,你口中的吸血鬼时尚……该不会就是日本动画片吧?”
“当然不是。”
由香织眼神犀利,义正言辞地澄清, “还有麦克·杰X逊!”
太宰治:……那不还是上个世纪的流行吗! “对了,有摔疼你吗,太宰变态先生?”
像是终于想起了未来的合作伙伴还躺在地上,由香织愉快地弯着眼睛,笑容亲切的问道。 一点也看不出始作俑者的愧疚。 “真是抱歉,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突然就自己动了。啊,这可能就是传闻中的异能力被‘无效化’后的不良反应吧。”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我单纯地想揍你。”
黑发少女说到这侧过身,手中的刀鞘落入太宰治的眼中,在光线下闪闪发光,绝对不是威胁, “你不会介意吧,太宰变态先生?”
太宰治:“……” 太宰治咕咚咽了下口水,不敢介意。 嗯,很好。 由香织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这么抱着到太刀,看着未来同事哭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完全没有上前搭把手的意思。 事实上,那一下过肩摔,黑发少女还是留手了。 否则依照吸血鬼十成十的力道,某个绷带心眼怪此刻早已经骨头尽碎,像条被拍扁的青花鱼一样黏在地板上,铁铲都铲不下来,而不是生龙活虎地在这抗议由香织太粗暴。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由香织突然开口说道。 正忙着拍打灰尘的太宰治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了由香织。 黑发少女迎上青年的目光,一字一句,清凌如碎玉落地, “擅自邀请吸血鬼合作,就意味着你们已经做好了未来翻天覆地,随时陷入危险的准备。”
“太宰治,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及你背后的武装侦探社的意图,但这可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之后可没有后悔的余地。”
吸血鬼的嗓音在空气中散开,明明是冷酷又不近人情的话语,落在人耳中却带着无言的暖意。 就像某种好意的劝说。 由香织继续说道, “——所以,不管是情报也好,还是对鬼族的追猎,我都会毫不留情地利用你们,彻底榨干你,包括武装侦探社在内的价值,你没怨言吧?”
“……” 太宰治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由香织。 就在少女以为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终于知道害怕,准备收回前言时,却见太宰治忽然眉眼一挑,像是看到了什么可爱又有趣的存在般,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当然,我说过,这是互惠互利的合作,我们同样不会吃亏。”
“不过,由香织小姐,”太宰治对黑发少女眨了下眼睛,贴心地提醒道, “真正打算榨干合作对象价值的人,可不会像你一样,把‘利用’两个字堂而皇之地说出口哦。”
他们更擅长表面如沐春风,实则口蜜腹剑。 由香织:“……” 啧。 黑发少女咂舌,懒得再和心眼怪多说一句。 就在她准备无视某个笑眯眯的坏东西,转身离开时,由香织的脚步一顿,突然福至心临,想通了另外一个细节。 “所以……这么说的话——” 黑发少女若有所思地扶住下巴, “太宰治,你当时在公寓里故意激怒我,一副想要从梦中清醒过来的求助表情,并不是在向我求死,而是在借机试探吸血鬼的‘威胁性’吗?”
哇,这就是演技派吗? 竟然能无视自己的性命,做到这种地步—— 由香织恍然大悟地瞅了眼的太宰治,一边感慨着‘心操师果然可怕’,一边加快脚步摇头离开,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青年一愣,停在了原地。 昏暗的地下室内,太宰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他沉默地望着少女走远的背影,清秀英俊的脸庞隐藏在晦暗的阴影中,露出了人类在被骤然看穿内心时,独有的空白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