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走,你不能走……”李梅拉着一个腋下夹着手提包的中年男人。 她微颤的抖着手里的钱:“这怎么够,这就是一场手术的钱,我们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男人看着越来越多围观的人急着摆脱她,力气大了一些,一不小心把李梅带到在地,周围的人开始纷纷议论。 李梅死死抱住那人的脚:“是你带我家华强去的,现在出了事,你不能一走了之……” “我也是好心,看他好长时间没接到活,谁让他自己不注意安全。这哪能赖我。该赔的我也赔了,总不能让我负责你们一辈子吧,我也是有家有口的人。”
那男人一边费力的掰开李梅的手,一边继续道:“嫂子,华强哥是临时工,赔不了多少的,就这手术的钱,我也是垫了自己的钱的,我这几个月也都白干了。”
“他在你们公司干了那么多年,怎么能是临时工,你不能走……我们家就他一个劳动力,现在他残废了……”李梅眼含泪水,指着门边受到惊吓又无助的莫小北和推车里的莫小南。 哭喊着:“我们孤儿寡母的以后要怎么生活……” “没签合同,不就是临时工吗?”
那人趁李梅一个不注意,奋力掰开李梅另外一只手,拔腿就跑…… 李梅来不及反应,刚爬起来想要追去,那人已消失在围观的人群里。 李梅瞬间歇斯底里,哭天抢地,她像是发了疯般,突然抓住莫小北,莫小北踉跄的被李梅拖拽着…… 耳边伴随着李梅的无助又愤恨的辱骂:“你个乌鸦嘴,你个扫把星……都是你……都是你……” 李梅推搡打骂着她:“要不是你口无遮拦,你爸也不会真的摔下来……都怪你……都是你害的你爸成残废……是你,把我们家害成这样……” 小小的人,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李梅拉扯拍打着。 她吓得大声哭喊:“妈妈…你不要这样…我害怕…妈妈…” 绝望的李梅似乎听不见女儿的求饶,她使劲一推,莫小北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缓缓爬过去,抱着母亲,哭着哀求道:“妈妈…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再也不这样了…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稚嫩的声音,引得围观的人鼻尖一酸… 李梅扯开莫小北的手,再次把她推倒在地,她用衣袖擦干眼泪,起身朝病房走去。 莫小北再次爬起来,跟在母亲后面。 李梅转身大喊道:“你不要跟着我,站在那,不要动!”
此刻的母亲:衣衫不整、蓬头垢面、面目狰狞,她恶狠狠的盯着她…… 莫小北颤抖着身体,记忆里那个温柔、笑意盈盈、体面的母亲,忽的一下,就不见了。 母亲抱起推车里弟弟,关上病房的门,将她一人留在走廊上,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渐渐散去… 她怯懦的看着周围的人,害怕极了… 她的耳畔一直回旋着母亲歇斯底里的吼声:“都怪你……都是你害的你爸成残废……是你,把我们家害成这样……” 这一年,莫小北六岁。 母亲杨梅不知道,自己这翻情绪的发泄。对心智尚未成熟的莫小北幼小的心灵上造成了多大的创伤。 母亲的那些话,像紧箍咒,总会时时提醒着她——她是个罪人。 是害父亲成残疾,害母亲失去了体面的罪人! 是她,让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陷入了泥泞,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莫小北突然惊醒,满头大汗,正当她在消化这驱不散的噩梦时…… 站在门口的班长王刚,喊道:“莫小北,班主任喊你去领贫困补助……” 莫小北慌张的放下怀里的校服外套,看了看闻声看向她的同学。 脸上火辣辣,她慢腾腾的站起来,低着头往教室外走去…… 安如果看着她惊恐无措的神情,善良的恨不得遮住所有同学的双眼。 他捡起莫小北掉在地上的校服,拍了拍灰尘,叠好放在她的课桌上。 “什么是贫困补助啊?”
同学夏明问到。 他的同桌汪雨答复:“就是学校给家里很穷的学生一些钱。”
“以前怎么没听过还有这个?”
夏明疑惑道。 “那是因为莫小北没来啊,我们班以前没穷人啊。莫小北是第一个。”
汪雨道。 夏明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大伯是二班的数学老师,跟班主任一个办公室,听说莫小北爸爸是残疾人,没工作,她妈妈是开小卖部的,估计也挣不了几个钱吧,她还有个弟弟,所以确实挺可怜的。”
汪雨说道。 “真的好可怜啊……”夏明同情道。 一字一句皆入了莫小北的耳朵,她只觉浑身炽热,像被人扒了衣服一般遭人指点、羞辱。 正在发试卷的杨洁,将50分和40分的数学卷子拍在两人跟前。 “我看可怜的是你们吧。人家莫小北好歹也是班级前十名,你两个垫底的学渣,好意思说别人。”
夏明做着鬼脸:“我爸妈都不管我,要你管。”
“你们俩别这么说莫小北。”
杨洁见莫小北已经走出教室继续道。 “我说的是事实,又不是我瞎编的。”
汪雨不以为然。 “你们再这样议论莫小北,我就把你们两骗家长钱的事告诉你爸妈和老师。”
后座的安如果接过杨洁递过来的卷子威胁两人道。 夏明疑惑道:“你们两什么时候跟这个插班生这么熟了?”
杨洁和安如果异口同声:“要你管?”
班主任黄老师说道:“小北,这学期的贫困补助,你收好,别弄丢了。”
莫小北接过钱:“谢谢老师。”
“小北,这学期的夏令营活动,你又不参加吗?”
班主任说道:“跟你妈商量一下,对你们都是免费的。”
“不了。”
莫小北低着头:“我妈说以学习为主,放假要好好看书。”
莫小北撒了慌,她所有的空余时间,都被母亲安排的满满的。 她要看店、照顾弟弟、给家里做饭洗衣服。 如果不是餐馆不敢用童工,他会被母亲安排去刷盘子。 “这可是小学的最后一次了。明年就要小生初了,可没机会了。”
班主任惋惜道。 小北勉强笑道:“没关系…老师,没别的事,我回教室了。”
班主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家贫出孝子…” 莫小北拿着助学金的手握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