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是笑着醒来的,一直到下楼吃早饭的时候还咧着嘴巴,木木姑姑看到笑着问我,“贝贝,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怎么这么开心?”
爷爷奶奶也是满脸期盼的看着我,期待着我的回答。我原本想跟他们分享我的梦,可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了下来。一股突如其来的失落感袭击上心头,我的情绪陡然低落下去。那只是个梦而已呀…梦醒了,爸爸还是不会对我笑的。奶奶发现我情绪不对,温声问我,“贝贝,怎么了?”
我垂着脑袋,郁闷摇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记忆里,那段时间,他工作很忙很忙,似乎一直在出差,很少回家,和我见面的时间更少。木木姑姑说:“贝贝,你是不是想爸爸了,我也好想哥哥,他好久都没有回家了,咱们一起去找他吧?”
我想了片刻,轻轻点头,说“好”。奶奶嗔姑姑,“你别瞎闹,你哥哥再过两天就回来了,你们俩在家里老实等着。”
木木姑姑撇嘴。我抬头看向爷爷奶奶,忽然发现俩人表情有些不对劲儿,爷爷眉毛微微皱着,表情沉沉,有些不高兴的模样。晚上,我跟木木姑姑玩捉迷藏,躲进了爷爷书房的书桌底下,爷爷进来以后没多久,奶奶也端着茶进来了。俩个人低声说了句什么,爷爷突然冷哼一声,然后我就听见奶奶很惆怅的叹息,她说:“贝贝越长越像他妈妈了……”妈妈。这个词对我来说很陌生。木木叫奶奶妈妈,迦宁姐姐叫笙笙姑姑妈妈,班级的小朋友都有妈妈。只有我,像电视里石头中蹦出来的小猴子,从来都没有妈妈,也没有任何人提起我的妈妈。关于我的妈妈是谁,也是一个未解之谜,不知道的人有很多,知道的人却都不愿意告诉我。二姑夫,也就是迦宁姐姐的爸爸曾经评价说我是一个早慧又敏感的小孩。我太容易从大人之间那随口无心的平常话语里捕捉到那些微妙的东西,然后又不动声色的掩藏着。大概是因为这样,关于我妈妈,他们都不愿意说,我也体贴地没再追问,但我没有忘却,我只是把它偷偷埋在了心底,等有一天,有合适的时机,我总要把它弄明白。第一个给我提示的是曼琪姑姑。她不怎么喜欢我,应该说这个家里的人她都不喜欢,尤其是木木姑姑,她的小妹妹。她总是张牙舞爪地把木木姑姑吓哭,这个时候我会冲上去护在木木姑姑身前,然后她便连着我一起骂。有天晚上,我跟木木姑姑一起放学回家,正碰上她从屋里冲出来。那个时候,她脸很红,表情可怕,很愤怒的样子,很远就能闻见她身上的酒气。木木姑姑看见她,身体一瞬间紧绷起来,下意识拉着我往旁边退。我知道木木姑姑怕她,连忙挺身挡在她身前。这时候,曼琪姑姑转头扫过来,我明显感觉到木木姑姑都要奓毛了,我也忍不住有点想抖,大姑姑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我是小男子汉,我不能后退,我昂首挺胸,张开手臂,将木木姑姑护在身后,强撑着胆子跟大姑姑对视。她冷冷看我几秒,忽地嗤笑出声,然后恶毒地骂了一句,“真是贱人生的野种,怪不得这么招人厌烦!”
贱人,野种。这两个词我是第一次听,可背地里,却不是别人第一次说了。我当时看着大姑姑,愤怒的浑身发抖。虽然我才七八岁,可是我已经明白,贱人野种是极其侮辱人的话。大姑姑不尊重我妈妈,更不喜欢我。我无比愤怒,像炮弹一样冲过去,一把推倒了大姑姑。大姑姑爬起来,还想要揍我和木木姑姑,幸好爷爷回来了,打了大姑姑两个巴掌,把大姑姑给赶走了。我后来又听见别人骂我妈妈贱人的时候,是在学校里,隔壁班一个很嚣张的小胖子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