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人的呼吸。“小五！”
薄景遇喊了一声，大步走到床边，看见故迟的模样，瞳孔猛地缩紧。短短几天，故迟几乎瘦成了一把骨头，脸上一丁点儿血色都没有，眼窝深深凹下去，嘴唇苍白干裂，下巴上胡子拉碴。薄景遇下意识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这时，故迟眼皮子终于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露出两只布满红血丝的眸子。他也不看薄景遇，只含含糊糊咕哝，“宋晨？宋晨……是你回来了嘛……”薄景遇松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脸，喊道：“小五，我是你二哥。”
故迟怔怔地扭头，视线落在薄景遇的脸上，定定看了他好几秒，才迟缓地认出来，“……哦，是二哥啊。”
他的声音虚弱的要命，说完又转开视线，看向另一侧的骨灰盒，伸手在盒盖上摸了摸，而后侧过身，伸手把盒子搂在怀里。薄景遇在旁边看着，心脏像是压了个千斤顶，压得他一点儿都喘不过气来，眉头紧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小五，你别这样。”
他伸手过去，轻轻落在故迟的身上。“二哥，你说这其实就是我做的一场噩梦吧，怎么才能醒呢？醒来就好了吧，醒来就好了，宋晨就在我旁边看着我笑……”故迟抱紧骨灰盒，也不看薄景遇，像是在喃喃自语，自己说给自己听。“二哥，你见过的吧，宋晨笑得可好看了，比你还帅呢……”故迟似是想到什么，嘴角轻轻勾了一下。薄景遇大掌稍稍用力，握紧故迟的手臂，想给他安抚，温声说，“小五，宋晨已经走了，你再不愿意也要面对这个现实，别这么折磨自己，宋晨不会想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你难道想让他死了也不安心吗？”
他说完，房间里安静了许久。“二哥……我其实，不是很想活了。”
故迟忽然出声，语气平静淡漠，说不出的绝望悲痛隐藏其间。薄景遇脑子里的神经蹦蹦跳了两下，瞬间怒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真的，二哥，”故迟眼睛转动，望着天花板，眼神虚飘飘的，什么东西也没有，不落实处，喃喃问道，“挺没劲的，宋晨没了，我这辈子也一眼望到头了，我活着干什么呢？”
他转头，对薄景遇笑了笑，笑容那样虚无缥缈，“以前我看见那些因为一点情情爱爱就要死要活的，老是忍不住骂人家傻逼，现在轮到我了，我才知道原来是真受不了……”“二哥，我受不了了，我疼啊……我太疼了……”说着，他眼眶里终于又有了泪。他以为，自己眼泪已经流干了。薄景遇看着他，嘴唇嗫嚅，想说什么，喉咙却被堵了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两相静默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是故老爷子出现在门口。“二小子，你先出去吧。”
老爷子进屋，看了薄景遇一眼，沉沉开口。薄景遇突然发现老爷子似乎老了很多，人还是那个人，只是精神气被抽走了，向来挺得笔直的脊背竟然微微弯了，还有那双矍铄炯然的眼睛，也失了往日的神采。薄景遇看看故老爷子，又看看故迟，顿了片刻，点头抬脚走了出去。卧室门在身后合上，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没有点。屋里很快响起说话声，模模糊糊听不大清楚，直到“啪”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随即，薄景遇便听见故迟怒吼的声音穿透门板，格外清晰地传来。“你还想怎么样？宋晨都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你还不满意吗？你还想怎么样！”
一声比一声更愤怒的嘶吼。薄景遇坐不下去了，拿掉嘴里的烟，“噌”的一下站起身，箭步过去推开门，“小五！”
“啪！”
也就在推开门的同时，老爷子一巴掌正甩在故迟脸上，力气之大，直接把故迟扇得踉跄几步，摔坐在地上。“老爷子！有话好好说……”薄景遇抬脚正要进去，老爷子忽转头厉目道：“二小子，你别管！”
薄景遇脚步一顿，老爷子又转过头，颤抖着伸手指着地上的故迟，又恨又失望的道：“宋晨死了你也要跟着死吗？宋晨牺牲那是为国为民，是死得其所，你死了又算什么？”
“你就是个逃避现实的懦夫！”
老爷子气的，脸色铁沉，“你疼，你难受，可这世上让人疼的受不了的事情多了，谁还不是咬牙挺着？”
说着，老爷子沉沉叹息一声，“小五呀，我真是看不起你，就是宋晨也看不起你！他为国为民牺牲了，而你却为了他的牺牲而要死要活，你怎么配得上宋晨！”
老爷子说着，又怒目拔高了声音，“你要真想死，也不用那么麻烦，我直接打死你得了，也省得一群人跟着你提心吊胆，活不安生！”
话落，老爷子举起手里拐杖便要朝故迟狠狠抽去。“老爷子！”
薄景遇忙冲上去拦住他，“您冷静点儿，小五他就是一时想不通，这事情摊谁身上都难以接受，您总要给他点时间。”
老爷子是真想打醒故迟，奈何年纪大了，敌不过薄景遇的力气大，挣不过他，只能颓然扔了拐杖，浑浊的老眼里，慢慢变得湿润起来。他望着趴伏在地上的故迟，又软了语气道：“小五，你说死说得这么容易，有没有想过这些爱你的人？宋晨没了，你疼的受不了，如果你没了，我们又是什么心情？”
故迟跪趴在地上，听着老爷子的话，沉默良久，渐渐的，肩膀控制不住抖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