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内的气氛瞬间拨至冰点。
容老脸唰地黑了:“容轻,你赶紧闭嘴!还嫌不够丢脸吗?”容轻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急赤白咧的辩解:“明明是他装可怜。我根本没对他做什么!”
容老:“你闭嘴!”
这种家事外人不好掺和。景沅悄悄瞥了眼林老,带动轮椅向林老靠近,可可怜怜地依偎在林老身边,闭上眼睛。 场面太凶险,他害怕。 林老拍了拍他的手背:“别紧张。”
景沅乖巧点头,尖尖的下巴埋在领子内,像只软乎乎的小汤圆,寻求安全的港湾。 纪晏盯着景沅,似笑非笑一声。 陈天眼神不解。 “准备车,回家。”
陈天:“收到。”
一路上,景沅又困又累,靠在软和的毛毯上,嘴里不忘含着人参须。 他明天要和家里谈判,必须养精蓄锐。 纪晏始终沉默,只是余光会不经意打量景沅的睡颜。望着对方口袋里塞的人参,他若有所思:“陈天。”
陈天:“在。”
“沅沅的身体,一直没见好吗?”
陈天:“是的。”
纪晏又问:“李院长怎么说?”
陈天对景沅的身体并不是特别关心,只是将院长反馈的大概问题告诉纪晏:“李院长说,景少爷的身体不能着急,需要慢慢养。”
纪晏缓缓点头,叠起长腿认真斟酌。 “我倒是觉得,他最近气色不错。”
陈天微微皱眉,并不太认同纪晏的话。容轻刚刚质问景沅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景沅的体力似乎很差,一副弱不禁风,一推就倒的模样。 “帮他好好治。”
纪晏察觉到景沅微微动弹的耳朵,敛起眼眸,手掌亲昵摩挲着对方的下巴,“沅沅身体好,我才能安心工作。”
陈天见纪晏如此的入戏,不禁心生佩服。 “好。”
半梦半醒间,景沅将两人的谈话偷听了一溜够。 果然,纪晏真的喜欢他。 景沅彻底坐不住了,琢磨着赶紧去缦合会所寻找主角受,帮两人促成姻缘。 不过他目前可以放心的是,纪晏不会对他下死手。他先假装爱慕对方,至少能保平安。 … 回到家,景沅后背生疼。今天的强度是他目前身体状况承受不住的,好在有几根人参吊着,让他有精力偷听纪晏和陈天的交谈,也提醒他装病要装得像一些。 原主的书柜中有很多漂亮的笔记本,景沅前几天随意翻了翻,选了一本最好看的封面,当作自己的日记。 他穿进这本书里,一个朋友都没有。 有时候想找人说说私房话都没有机会。 他是个话痨,干脆将心里话记录在日记中。将来待他归隐山林后,可以将自己与大反派斗智斗勇的故事写成小说,当作晚年回忆。 景沅撑着困顿的眼皮,将一些琐事记录。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 上午,陈天陪他来到景家。景母得知他回来了,非常开心,特意舍下公司的事情,亲手给他做好吃的饭菜。 景白微是景沅叫过来的。坐在景沅对面,他不知道自家弟弟为什么突然联系自己。 景沅与便宜哥哥对视一眼,感觉怪拘谨的。于是顺手剥了一颗草莓,小口小口吃着,掩饰尴尬。 他的手指白而细,一颗一颗捡草莓时,像只偷拿食物的小猫,就连吃东西的模样都很像。 景白微默默注视着他,心里染起一丝异样。 这时,饭菜上桌。 景沅咬着排骨,将丽水园区的事情娓娓道来,讲给三人听。 陈天虽然特意陪景沅过来,并没有进屋,始终在车上等待,也让景沅容易说一些心里话。 “爸、妈、大哥。”
景沅撂下筷子,言辞轻松:“跟着纪晏混吃混喝也不错。我觉得他想将商贸国际大厦建在那里,肯定有蹊跷。”
景白微犹豫两秒:“丽水园区的位置比较偏僻,纪晏听到什么风声,才肯将大厦建在这里?”
“这个我也不清楚。”
景沅慢条斯理地剥着大虾,含糊道:“如果你们同意,我去跟纪晏谈。咱们家也不贪心,要商贸大厦20%的所有权就好。”
景父蹙额:“但商贸大厦还没建,正式投入运营还需要很久。沅沅,纪晏不会给你画饼吧?”
“当然不会。”
景沅认真解释,“纪晏的眼光您还不信?但为了保证咱们家的持续性收入,纪晏肯定要给咱们一点补偿。”
景父犹豫道:“我再想想。”
这种事不是一时半刻能决定的,景沅也不知道。他又劝了景白微一句:“你们最近不也在寻找东山再起的机会吗?肯定缺少资金吧?让纪晏补偿咱们几千万,大哥创业的资金就有了。”
景白微苦笑:“沅沅,纪晏又不是慈善家,怎么可能又给我们大厦所有权又给我们这么多赔偿金?”
景沅托着腮笑了笑:“我有办法。”
景母对这件事其实是赞同的。一直沉默的她温声说:“我也觉得沅沅的提议好。纪家还是有保障的。”
景父踌躇不决:“那等沅沅的消息吧。”
吃完饭,景沅以还想跟父母聊天为由,让陈天先回家。当然,这些话他是偷偷和陈天说的。接下来,他有其他的行程,需要瞒着所有人去做。 假模假式地离开家,景沅没让父母送,打了一辆宽敞的滴滴,打算前往缦合club。 司机师傅比较友善,看到景沅坐着轮椅,以为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朋友,不由得心生怜悯。 他刚下车准备帮景沅,不料面前这位纤瘦的漂亮男孩竟直接折叠好轮椅,扛上他的后备箱。 司机师傅哽住,现在流行轮椅出行吗? 很快,骑车停在缦合club门口。景沅纠结很久,才重新坐到轮椅上,准备进去。 他总不能推着轮椅走吧? 门口的保安见他拦住:“抱歉,我们的俱乐部是会员制,请您出示会员卡。”
景沅坐在轮椅上,眼睛亮晶晶的:“我不是来玩的。”
保安一头雾水,但看在对方是残疾人的份上,温声道:“那你是来?”
景沅:“面试。”
保安更奇怪了。 对方瘦得可怜,又坐着轮椅,年龄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能工作的样子。 “冒昧问一句,你面试的岗位是?”
景沅不久前在网上看到过缦合招聘舞者的信息,于是煞有介事道:“跳舞。”
保安当即笑起来:“你跳舞?你怎么跳?”
景沅神秘兮兮:“你没听过,午夜玫瑰的名号吗?”
保安被皱着眉头:“没有啊。”
景沅咳了咳:“跟你们老板说,隔壁俱乐部的午夜玫瑰过来面试,让他见一见。”
这次,保安成功被糊弄住。 “你等等,我去问问。”
景沅带着感激的笑:“谢谢兄弟,你还怪好心的。”
不知过了多久,这位怪好心的保安匆匆跑来:“我们主管说,不认识什么午夜玫瑰。”
景沅厚着脸皮:“可能我的名号,只有圈子里的人熟悉。”
热心保安怔住:“那怎么办?”
他的朋友也是残疾人,平时受尽白眼。所以他对景沅是真想帮忙。 “你的腿脚不好,我不建议你面试舞者。但我们俱乐部确实会定期招募残疾人,因为这样可以免税。”
保安表情微妙:“我给你我们招聘主管的微信,你看看哪些岗位适合你,填完表再来面试,概率大一些。”
被唤残疾人的景沅挂上笑脸:“你真是位好心的大哥。”
说罢,他艰难地移动轮椅,离开的背影略显萧瑟,时不时传来阵阵咳嗽声。 “对了大哥,我能问你件事吗?”
景沅扭着咳得苍白无色的脸,可怜兮兮问。
保安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你说。”景沅:“你们这里,有叫云疏的吗?”
保安挠挠头:“云疏没有,但有个类似的。”
景沅急忙追问:“叫什么?”
保安:“雨夜狂云。”
景沅:“……谢谢大哥。”
保安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残疾人就业,真不容易。”
… 折腾一番后,景沅回到家里。 其实他今天只是想去俱乐部看看而已,并没打算直接面试入职。 他目前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他工作,但再养好一些,去缦合的夜店扮演个吉祥物还是没问题的。 到了晚上,纪晏难得早下班回家。 景沅借着和纪晏吃晚餐的机会,将今天回家和父母商议丽水园区的事情告诉纪晏。 当然,他说的话都经过艺术加工,还是有些夸张的成分在的。 待他说完,纪晏轻轻摘下腕表,疲惫地靠在椅前:“所以沅沅觉得我应该支付你们家里多少钱合适?”
景沅心里念叨着,当然是越多越好。但嘴上还是非常体贴地说:“给多少都可以,至少让我们家支撑温饱。你也知道,我父母年龄大了,哥哥也没什么经商头脑,我呢就是个病秧子,没有劳动力,离开父母和哥哥,一心一意跟着你…” 纪晏慢慢悠悠等他说完,拾起刀叉:“沅沅的话,让我很为难。”
景沅小猫似地问:“怎么会为难呢?我们是一家人,将丽水园区痛快地卖给你,也是在支持你。”
纪晏垂眸,不紧不慢地切着牛排:“所以沅沅想要多少钱。”
景沅纠结许久,伸出四根手指。 纪晏笑了,撂下刀叉后推了推眼镜,分明的骨节白皙修长:“四千万也行,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又到了景沅最不喜欢的环节。 他依稀记得,上次纪晏帮他向容轻讨要利息,让他答应的条件是知无不言。 “什么条件?”
景沅道。
纪晏:“明天陪我去趟陵园,是我妈妈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