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神医入神都后,名声传得很快,时常都能看到有城中富人前来诊脉开药,在附近很有名气。 “什么神医?鬼医!庸医!”
老汉大声的骂: “我们家大英自小身体瘦弱,前些日子听闻了孙神医的名号,特地变卖家中财物,带了银子过来看医抓药……” 他一扫之前的蛮横,将手重重一推,那被他揪在掌中的男人就被他推得踉跄后退,‘嘭’的摔倒在地了。 夹在人群中的几个学徒忙不迭的将人扶了起来,其他人一听老汉的话,便觉得有内情,便都只管看热闹的催着老汉往下说。 “这姓孙的自称药王传人,吹得天花乱坠,我们家大英自吃了他的药后,不止不见好,反倒越来越严重,前日开始,就口吐血沫。”
说到这里,他十分愤怒的转身一踢柜台,发出‘砰’的巨响,厉声大喝: “姓孙的老贼头出来!”
“出来!”
那跟他一起来的少年也挽了一下衣袖,大声的吼。 “今儿不出来,药铺子都给你砸了!”
“出来!”
“出来!”
一老一少都不停的大喊,这凶神恶煞的架势吓得药铺里的几个坐馆大夫像受惊的鹌鹑般,躲在角落不敢出头。 先前驱赶闲人时神气活现的几个瘦如小鸡的学徒在这两尊煞神面前也不敢吱声,唯有不少曾被驱赶过,对医馆心怀不满的人这会儿跟着起哄: “让姓孙的出来对峙啊,别躲躲藏藏,真是骗子吧?”
…… 这一番闹剧一起,因为围观群众一多,迅速的事态就扩大了。 柳氏先前还在东张西望,一听此时孙药王的医铺闹了起来,便终于明白丈夫安排的人到了。 她冷哼了一声,跟曹嬷嬷道: “我们且先站一旁,看看再说。”
说完,还不解恨,又道: “今日定要将这姓孙的骗子人皮揭下来,看他以后还有什么面目招摇撞骗的。”
说话的功夫间,店铺里越闹越大,‘哐哐铛铛’的打砸声传了过来,闹得整条街的人都听到了。 今日雨停太阳出,本来上街的人就多,这一闹,不少人都往这边围了过来,准备瞧瞧热闹。 药铺之内,瘦弱的中年男人靠在少年身上,呻吟不止。 那鼻口的血沫直往下流,老汉拳头紧握,像是更加愤怒的样子。 他年纪虽大,但身强体壮,看起来又一副浑不吝的样子,无人敢惹。 坐馆的大夫此时哪里敢上前阻止,都缩在人群中,深怕他抓到自己。 一堆先前还耀武扬威的学徒们这会儿也各个都成了锯嘴的葫芦,无人敢出声阻止。 铺子内的药架、舂桶、秤杆以及算盘等尽数被摔了个稀烂,柜子也被推了出来,‘哐隆’声不绝于耳。 隔着街道,坐在马车里的姚守宁都能听得到对面闹得不小的动静。 “孙神医应该坐不住了吧?”
药铺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乌压压的全是人。 爱看热闹的人群挡住了她的视线,令她压根儿看不清药铺内闹成了什么样子,仅能从声音分辨一二。 孙神医至今尚未出面,仿佛被人砸着店铺十分沉得住气的样子,恐怕以为来找麻烦的人闹了一场出了气便会离去。 可他想不到,姚翝找的人也是浑不吝的。 再加上后头有北城兵马司指挥使的撑腰,使得这闹事的三人压根儿没有退缩的意思,反倒像是不怕惊动了官府,越闹越大的样子。 姚守宁的话音刚落,果然就听到铺内传来一老头颤巍巍的嘶吼声: “住手!”
那‘哐铛隆咚’的砸打声响一停,接着就听老汉的声音响起: “呦,孙神医终于肯出来了。”
“我的儿子被你们治成了这个样子,如今你们说怎么赔?”
他高声的喊: “我们高家就一脉单传,现在治得半死不活的,你们拿不出个说法,就要以命赔命!”
那孙神医一听这话,自然不服,双方开始撕扯,各自吵个不停。 药铺的坐馆大夫、学徒等一见孙神医出来,便如见了主心骨般,都聚拢到了孙神医身侧。 而另一侧老汉三人虽说人数稀少,却半点儿都不怵。 反正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便随便乱踢乱砸,既骂又弄出动静,声势竟比孙神医还要大几分。 双方越吵越烈,几乎要打了起来的架势。 一个说对方庸医,又误人性命; 另一方又说这找茬的三人是流氓、骗子,只是想要借此行凶讹钱而已。 此时恰值暴雨初停,今日进城的人很多,铺子动静一大,不少人都驻足围观。 有人看热闹,有人劝架,还有人一面拱火,恨不得双方打了起来才好。 “报官!报官!”
孙神医声嘶力竭的喊,像是被今日突然出现的三个无赖气到了极致。 “报就报!”
他这样一喊,倒正中老汉下怀: “你这庸医险些治死了人,还有脸喊见官,若见了大人,把你一身人皮脱下来打,打得你屁滚尿流才好呢!”
“你才是无赖……” 孙神医又被他话气到,忙不迭的骂了回去。 有好事者正想要跑去报官,请官府的人来处理此事,却哪知姚翝安排的两名捕头早就已经候在了不远处。 远远听到药铺动静,才装作被惊到一般,不耐烦的按着佩刀来到此地。 “官爷来了!”
那本欲寻人的好事者一见此景,便发出一声高喊,喊声顿时将双方的争吵都压了下去。 人群交头接耳,发出嘈杂之声,却都极有默契的让开一条道路来。 “官爷来了!”
先前还吵闹不休的老汉一听这话,声音里露出喜色: “抓你这骗子见官!”
不多时,姚守宁就见那围观人群让开的道路之中,先前看到的身强体壮的老汉如同老鹰提小鸡般的拖了一个矮瘦的老头儿出来。 “放开我,放开我……” 那老头儿穿了一件滚了黑边的圆领绿袍,衣裳后领子被捉,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双脚几乎离地,弯曲着翘起,一面蹬个不停,仿佛一只挣扎不休的大耗子。 两名衙差穿了滚黑边差袍,腰按长刀,远远看到柳氏,彼此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神情,接着才一声大吼: “吵什么呢?”
人群的喧哗声顿时被压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