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半蹲,他单手撑着衣柜的门,望着埋在一堆衣服里沉睡的少年。
少年睡得格外香甜,靠着他浅灰色的西装外套,西装外套跟他身上灰扑扑的灰袍颜色相似。 衣柜里的衣服都是按照颜色由深到浅摆放好。 小鬼钻进去藏起来的时候还严谨得很,特地选了一个跟自己衣服颜色差不多的地方躲。 阎鹤勾起唇角,帮浑身都是自己味道的小鬼合上衣柜,拿起睡衣起身朝浴室走去。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衣柜里睡得迷糊的小鬼被哗哗的水声吵醒,打了个哈欠。 但紧接着似乎是想到什么,打哈欠打到一半的小鬼立马就把哈欠收了回去,睁大了眼睛,警惕地从衣柜缝隙里看了一眼。 衣柜只有一条细细的缝隙,从衣柜里面根本就看不见外面。 慕白想了想,偷偷拿了衣柜里离自己最近的浅灰色西装外套,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他包住自己的脑袋,只露出一个一双眼睛和鼻子,小心翼翼地推开衣柜门,探出脑袋张望,黑溜溜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卧室。 很好。 卧室里干干净净,没有贴符纸也没有洒黑狗血。 看来那个秃驴没有给他的新目标驱邪的符纸和黑狗血。 慕白舒了口气,立马解开了包住自己脑袋的外套。 果然,那脑袋有八个戒疤的秃驴也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寻常的江湖骗子在临走前还会装模作样地给雇主几张驱邪的符纸,安抚受惊的雇主。 再不济的总会让雇主买点柚子水和黑狗血来去去晦气。 那脑袋有八个戒疤的秃驴估计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假把式,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还好他的新目标阎总遇见的是他这样的压床小鬼。 要不然像新目标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找江湖骗子的倒霉蛋,若是真的遇到了别的恶鬼,恐怕要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飘向浴室的小鬼很是唏嘘,感叹着还好是自己遇到了新目标。 浴室里的男人已经洗好澡,他单手拿着吹风筒,准备在浴室的镜前吹头发。 结果一抬头,就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身后多了一只小鬼。 身后突然探出头的小鬼目光很是深沉,黑润的杏眼里既有唏嘘又有怜悯,甚至还让阎鹤看出了几分凛然的义气。 阎鹤:“?”发生了什么? 慕白深沉地想,还好是他进了这个宅子。 像他这样怕把人压坏,每晚只偷偷压床几小时的小鬼可不多见了。 他也算是打着鬼灯笼都难找的小鬼了。 他们真配! 想到这,深沉的小鬼又乐了起来,高高兴兴地坐在洗漱台上晃着腿, 阎鹤一边吹着头发,一边看着洗漱台上的小鬼不知怎么又乐起来,眉眼弯弯望着他。 明明先前还谨慎地趴在玻璃窗上,偷偷躲在衣柜里睡在他衣服堆里,如今又敢光明正大的坐在洗漱台上。 但得知那脑袋上有八个戒疤的秃驴是个假把式后,慕白不止敢光明正大地坐在洗漱台上。 他还敢直接兴致勃勃挂在新目标的身上。 阎鹤:“……” 他沉默地望着镜子中飘起来的小鬼低头盯着他脑袋,趁他不注意偷偷扒拉了头发几下。 没戒疤。 是个好脑袋。 手痒的小鬼心满意足收回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挂在男人身上。 自从得知了自己的新目标请的大师是假把式后,慕白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他仗着连假把式发现不了他,连路都不想走了。 小鬼兴致勃勃地挂在男人身上,双手搂住男人的脖子,歪着脑袋眼睛半眯起。 阎鹤透过镜子,望着身后的小鬼,趴在他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歪着脑袋,打了个哈欠, 少年的黑发有些蓬乱,但是很柔软,脑袋上有几根头发翘了起来,半眯起的杏眼像是半轮弯月。 仔细听还能听到他打哈欠的咕哝声。 小鬼打完哈欠,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吹完了头发还不走,挂在他身上搂着他脖子探出个脑袋,睁着眼疑惑地望着他。 身后人是鬼魂,没有实体,挂在人身上没有重量,但阎鹤却莫名其妙地觉得肩膀一沉。 似乎真的有个少年挂在了他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将身上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阎鹤足足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好几分钟,才放下吹风筒走出浴室。 身后的小鬼虽然没有实体,但是因为离得太近,阎鹤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小鬼的阴气。 他身后的阴气时而重时而浅。 阴气重的时候应该是小鬼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阴气浅的时候又大概是小鬼见了什么东西好奇,抬起了头看了几眼。 从浴室到卧室,不需要浴室里的镜子,阎鹤也能知道身后的小鬼抬了几次头。 壁挂式鱼缸、感应式夜灯这些都是小鬼好奇的东西。 到了卧室,阎鹤感觉到背后的凉意消失,他抬头,果然看到小鬼迫不及待地飘向浅灰色大床。 小鬼甚至还趁他不注意,偷偷在大床上快乐地打了个两个滚。 慕白确实很快乐。 毕竟他今晚看到秃驴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今晚饿肚子的准备。 谁知道今晚他还能吃一顿饱饭。 浅灰色大床上的小鬼快活得很,他想着秃驴走了,接下来岂不是他能像前几天一样每天晚上都能吃上饭。 他的新目标听话又懂事。 就是胆子小了一点。 大概是前天他偷偷把扫地机器人藏起来这件事吓到了他的新目标。 所以新目标才会请天师过来。 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胆子小点就小点。 他以后不吓他就是了。 压床的时间也减少一点。 小鬼趴在床上,偏头望着正在看书的男人,只感慨自己真是贴心至极。 放在现在,方圆八百里提着鬼灯笼都找不到他那么体贴的小鬼! 凌晨三点。 漆黑的卧室里,睡得迷糊的小鬼强行从床上爬起来。 他刚吃饱不久,舒舒服服地睡下去还不到两小时,就得重新爬起来。 坐在大床上的小鬼头发有些蓬乱,他困得都睁不开眼,但还是在朦胧中记得自己今晚许下的承诺。 要对新目标压床的时间少一些才行。 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小鬼努力飘了起来,他飘向窗户的位置,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从窗户中飘出来的小鬼迷迷糊糊地飘往自己白日待的墓地。 凌晨三点半。 大床上的阎鹤被冷醒。 这次要比上次更加冷。 上次好歹是一部分地方冷得厉害,但这次却浑身都泛着凉。 睡眼朦胧的阎鹤起身,打开夜灯,发现自己大床上空荡荡,小鬼和被子都没了踪影。 “…… ” 他打开卧室的灯,扫了一眼卧室,看到窗户敞开着一截缝隙,又扭头看了看浅灰色的大床。 大床的床单上有被子拖行的一道长长褶皱,像是一尾鱼,顺着大床滑溜落了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阎鹤想到了前几日小鬼常常把自己卷在被子里呼呼大睡,有时还被被子缠住不得动弹。 十有八九是回去的时候迷迷糊糊也顺带把被子给带走了。 阎鹤摁了摁眉心,起身走向衣柜。 他打开衣柜,从里面新拿了一床真丝薄被。 早上九点。 津市郊外,晨曦的日光被茂密的树林遮住,墓地的阴风浮动着茂盛枝桠,发出沙沙声响。 慕白在迷糊中翻了个身,他抱着被子,如同往常一样下意识用下巴蹭了蹭。 真丝薄被极为柔软,触感细腻丝滑,慕白舒服得将脑袋埋了上去,又蹭了蹭。 “……” 两分钟后。 墓地里的小鬼倏然昂起脑袋,瞪大眼睛望着手中的被子。 他头发还蓬乱得厉害,意识却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他哪有什么被子? 小鬼惊慌失措低头,发现自己怀里确确实实抱着一床被子。 看样子好像还是几个小时前从新目标的家那边顺来的。 可秃驴可刚说过这宅子里没有鬼的。 慕白颤颤巍巍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胆小的新目标又坐在客厅里,对着另一个秃驴斟茶说:“大师,先前找的大师不中用。”
“我前些日子丢了扫地机器人,昨日又丢了一床被子” “您再看看,这宅子里到底有没有鬼?”
小鬼抱着被子,戚戚然心想完了。 昨天晚上还美滋滋地想着如今终于能够天天吃上饭,找到了饭碗。 结果饭碗还没有端热乎,没到一天就被他连碗带饭一起踹飞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顶层办公室里,办公桌前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交叠着,他靠在椅子上,对手机另一头的生活助理说重新购置两套床上用品。 款式得跟之前浅灰色真丝的那套床上用品一样。 生活助理连忙应了下来,还问他其他的东西需不需要更换购置。 似乎是想到什么,长腿交叠着的男人顿了顿道:“顺便再换张尺寸大一点的床。”
“枕头就不用准备了。”
反正那轻飘飘的小鬼总是爱趴在他身上睡。 有没有枕头都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