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黎只看了三个夸他的留言就看不下去了。
这些评论过于直白和热情, 乐康的夸夸跟这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但景澜似乎非常喜欢看这些评论，尤其喜欢跟他一起看。见江怀黎移开眼，他还从后抱住江怀黎, 开心地读给他听。 江怀黎：“……” 他见景澜眼睛微弯，真的很开心的样子, 忍着听了一会儿。 景澜在这个世界过得很苦, 能让他开心开心也好。 只是江怀黎高估了自己, 他听了不到一刻钟就受不了了，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神情也崩了起来，“景澜, 你该学习了，今日要看几本书, 刷几套试卷？”景澜：“……” 他愁眉苦脸地把平板递给江怀黎，“怀黎你看吧，我学习。”
平板对于江怀黎来说是非常新奇的东西，可以触屏和手写输入对他来说很友好，景澜教了他一会儿, 他就上手了, 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大门, 玩得眼睛都亮了很多。 宽敞舒适的房间里，江怀黎坐在景观窗前的躺椅上玩平板。景澜坐在床上苦逼地刷试卷, 一抬头看到江怀黎悠闲的姿态, 心里想着是不是该设置一个防沉迷系统。 一个人岁月静好，一个人负重前行。 负重前行的人连怨念都生不出来, 苦兮兮地虐着自己, 还觉得很好。 江怀黎玩了一上午的平板, 王医生带着护士进来，他才恋恋不舍地把平板收起来。 两个护士很难不打量他，尤其是王医生告诉她们景澜的男朋友叫江怀黎后，她们的震惊不比王医生少。 江怀黎见她们在打量自己，略一点头，“你们好，这么长时间照顾景澜，辛苦了。”
“……” 救命，为什么连声音都和书中描写得一样？ 完全就是书中江怀黎的感觉。 景澜真的是全照着他男朋友写的，不要太爱。 早上景澜给王医生说要进行复健治疗后，王医生就回去给他安排全身详细的检查计划，现在准备就绪，景澜可以去检查了。 江怀黎全程陪同，只不过有些房间他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等着。 这些时间段，他就跟护士说说话，了解一些景澜的身体状况。 他看着有些不接地气，其实很好相处，一天下来，两个护士就跟他熟悉了起来。 除了疗养院那些随叫随到的护士，景澜有三个轮班的专属护士和两个护工。今天白班的两个护士，一个叫孙雪，另一个叫刘欣。 可能是考虑到景澜的精神状态，这两个护士都是活泼爱笑的女孩。 “是这样的吗？”
孙雪问江怀黎：“景澜以前暗恋你，你不喜欢他。后来他高考没考完，还出了车祸，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在生命最低迷的时候，以你为原型写了一本小说。正打算放弃生命时，你说你愿意做他的男朋友，于是景澜重振生活的希望，打算好好复健了。”
江怀黎：“……” “你也太厉害了吧，全都圆上了！”
刘欣转头问江怀黎，“是这样吗？”
江怀黎想了想，确实能说得通，于是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孙雪又激动又感动，“太好了，怀黎你不知道，景少爷他太苦了，你就是治愈他的天使。”
如果这话是景澜说的，江怀黎一定会问他“天使”是什么，换成孙雪，他趁机说：“其实，我对他的过往也不是很了解。”
这不算奇怪，以前也没听说景大少身边有喜欢的人。 两人一听，立即叽里呱啦地跟他说了起来。 “他住院半年，除了刚住院那一周，他的家人一次都没看过他。”
“他的那个后妈，虽然被骂退圈了，可是她的粉丝到现在还在网暴景少爷，唉，景少爷是从小被网暴到大的。”
江怀黎：“网暴？”
他其实是不知道网暴是什么意思，两人以为他是疑惑网暴这件事。 刘欣跟他说：“很早了，他很小被万佳桐带去参加那个亲子节目时，就被引导网暴了，听说他在学校被她粉丝同学带头孤立，高考又被她粉丝撞了。”
江怀黎一一把他不明白的词记在心里，当天晚上景澜学习时，他用摸索着用平板搜索景澜的名字和这些词，找到了很多景澜的新闻报道和刘欣说的那个亲子综艺。 他看了一眼正埋头做题的景澜，戴上耳机，点开了一个剪辑。 很多名词他还看不懂，多听几遍大概能明白。 景澜八岁时，父亲娶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年轻女明星万佳桐，因为很多人想看她嫁入豪门的后妈生活，有一群人找到她，让她参加一个节目，就是刘欣说的这个亲子节目。 那个节目用一种方法，只给人呈现景澜不好的一面，就如断章取义，很多人在万佳桐的引导下骂景澜，这应该就是孙雪他们说的网暴。 这个世界的人非常多，万佳桐的粉丝就有几千万，骂声铺天盖地，对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来说，肯定伤害很大，更别说这事情还扩大到了学校。 经事知人，知人见事。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万佳桐的手段，可以想象景澜跟她同一屋檐下生活，定然很痛苦。 何况，孙雪他们不知道，景澜还不是他爸的亲生儿子，不知他是何时知道这件事的，这对他来说，可能又是一重打击，可能更加难熬。 江怀黎转头看向经景澜，见他嘴里正念叨着什么，摘下耳机仔细听。 “最后一次，绝对是最后一次，要人高考就是要人的命。”
江怀黎：“……” 江怀黎缓了一会儿，继续不太熟练地摸索着，在一个神奇的地方了解景澜的过往。 接下来，他看的是新闻报道，主要就是景澜那场车祸。 这个世界有很多神奇的东西，可以把当时的现场保存下来，江怀黎在那个模糊的视频里看到了景澜被车撞的过程，以及几张血淋淋的照片。 他按时间看，景澜出车祸前一个月，网上一片风平浪静。第二个月才爆出来，撞景澜的那人是万佳桐的粉丝，网上有对她的指责，但不多。 大家都说，狂热粉丝行为不能上升到正主。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景澜和万佳桐一起上的那个亲子节目中的人出来说，当时节目组是受万佳桐的指示，故意剪辑拼接了景澜那些行为，还把原片放了出来。 接着，那个撞人的粉丝家人说，那个男生曾听万佳桐粉丝后援会的一个人说，万佳桐曾哭着说，景澜要是死了就好了，她就不用过得这么苦了。 万佳桐才在骂声中退圈。 那时很多人开始同情景澜了，也有人说他这样的人不需要他们同情，资本家的孩子参不参加高考都没什么。 现在网上说这件事的人已经很少了，大家都已经淡忘了万佳桐，也忘了那个当时引起热烈讨论的少年。 江怀黎弄懂这一切不容易，很多次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网上吃瓜区那些指路，他都得好一会儿才找到路在哪里。 看懂这些比看完一本书还累，不止是累。 前一个月，网上风平浪静，没有一个人为不断手术的景澜说话。第二个月才有，之前景澜跟他说过，他已经报仇了，应该就是他从车祸中醒过来自己做的。 江怀黎还要继续看看细节时，孙雪敲了敲他们的门，“该休息了哦，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可能要开始复健治疗了。”
景澜如蒙大赦，“雪姐，你今天格外可爱。”
江怀黎放下平板走到门口，问她：“今天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孙雪说：“王医生也没仔细说，他只说明天先试试。”
江怀黎点头，“我们这就睡。”
孙雪走后，两人就准备洗漱入睡了。 景澜忽然说：“怀黎，你帮我洗澡吗？”
“什么？”
江怀黎愣了一下，才想到景澜这样洗澡确实不方便，昨晚可能是因他来这里第一晚，还不会用浴室，才没让他帮忙。
两人已经成婚，江怀黎自然是愿意帮他的，只是，在大晟他们同房前后也没这样过。 景澜见他怔怔不知所错的样子，笑了笑，“跟你开玩笑的。”江怀黎却走到他身后，推着他向浴室走。 这一下尴尬的变成了景澜，“怀黎，我真是开玩笑的，不用你帮我，我自己可以洗。”
没有看到他的表情，江怀黎以为他只是礼貌地推辞了一声，便直接推他进了浴室。 昨晚他在自己的浴室洗漱，景澜告诉了他怎么用里面的东西。这是他第一次进景澜的浴室，一眼看出这是特意为他打造的浴室，非常宽敞，方便他进出和坐在轮椅上洗漱。 江怀黎把他推进去，到他前面要帮他脱衣服时，才注意到景澜的为难，他笑了笑，“怀黎，我是真不想让你帮我洗澡。”
江怀黎看着他的眼睛，一下就明白为什么了。 他不想让他看到他的不堪。 这个浴室里藏着一个少年的自尊。 多少次，不知道他自己关了浴室的门，是多艰难地自己洗澡的。 “景澜，我们已经成亲了，不管生老病死，你老了丑了废了都是我的夫君。”
江怀黎说：“如果你一时没法接受，我先帮你脱了衣服，打开花洒。”
景澜没出声。 江怀黎便帮他脱了所有衣服，打开花洒，要走时忽然被景澜拉住了手腕。力道很大，来得突然，江怀黎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被淋了一身温水。 景澜帮他拨开一缕湿发，目光幽深又灼亮地看着他，“怀黎，你可以自己动吗？”
江怀黎反应了一会儿，才在察觉到什么时反应过来，湿热的水汽染红了他的耳朵，他却肯定地说：“可以。”
这一晚上不管是江怀黎还是景澜都格外温柔，比他们第一次还要温柔。 睡前，江怀黎有些疲惫得躺在景澜怀里，说：“你们这个世界处处透着奇怪。”
他说的是浴室里很多东西，包括刚才用的东西。景澜却以为他说的是他今天在平板上看到的东西，毕竟他一整天都在玩平板了。 “在平板上看到了什么？”
他问。
江怀黎知他误会了，也没解释，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声音低了很多，“明星竟然这么有话语权，能左右民众的思想，一呼百应。”景澜跟他说过，明星和戏子伶人有些像，但地位高很多，可他没想到这么高。 景澜问：“你都知道了？”
江怀黎没隐瞒，“我都知道了，你不用避着我了。”
景澜：“我从没想过避着你，当时不是就跟你说过一些了，只是细说起来有些麻烦，就没详细说。”
“那你现在可以说了，我想知道。比如，爸爸知道你不是他亲生儿子了吗？”
“知道，在我们这里，这是很难隐瞒，尤其是在这样的家族。他知道，并且就是他告诉我的。”
江怀黎很惊讶，“那你……” 景澜笑了笑，知道他在想什么，“那我还过得跟个豪门少爷一样，开十几辆车，住一天五位数的疗养院？”
大概是这个意思，江怀黎点了点头。 “怀黎，你不知道，我们这个世界变态很多，你要是了解了，就会觉得那个就知道自己发疯的澜王很单纯了。”
江怀黎：“……” 景澜说：“景荣熙，就是我这个爸爸，他对我妈就是强取豪夺，他知道我妈怀了别人的孩子。”
江怀黎点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
“他本就是个冷漠的，血缘关系淡漠的人，根本不在乎我身上流的是不是他的血。他只恨他从来没得到过我妈妈，我妈妈临死还将了他一军，嗯，是他永远得不到也掌控不了的女人。”
“所以，他就要掌控她的儿子，从我很小时就想驯服我，让我乖乖当他狗一样的儿子。”
江怀黎的呼吸浅了很多，他轻声问：“他是怎么驯服你的？”
“很多，他掌控欲很强，事事都要如他愿。最基础的是让我成为他合格的继承人。还要让我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他没有的我也不能有的，和他一样坠进冰冷的牢笼才好。娶万佳桐，任由她的粉丝网暴我，任由同学孤立我，也算是他驯服管教我的手段。”
有太多事，那些事渗透了景澜的童年和少年，沉沉地黏在他的身上。 在这样一个晚上，景澜抱着江怀黎，想拿出来给他看，可又找不到了踪影。 江怀黎听得皱眉，他的成长环境太干净了，连澜王都是听说，不理解为何人会这么偏执和病态。 他知道景澜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试着想象景澜以前的生活，眉头皱得更紧了，胸口还特别闷，有点喘不过气来。 景澜看着他这个样子，笑着把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眼睛很亮如星辰，“没事，他输了。”
“因为我有你了，怀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