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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张定富的探视(1 / 1)

邱向国和宋明远离开后,刘筱云待了没几分钟也匆匆忙忙地离开。李爱军对他的特别关照完全没有因为夏承安躺进卫生队就有所改变,甚至还有些变本加厉的味道。今天早上连里要查内务,可李爱军却把夏承安的那一部分也交给了刘筱云。用他的话来讲,既然刘筱云这么不喜欢整理内务,那就要让他得到双倍的锻炼。说到这里,刘筱云苦涩地挤出一丝笑容。“我本来以为夏哥你昨天叠好了被子,怎么着也能让我偷个懒。谁知道今天早上起来一看,那被子鼓得跟个发面团一样。”

说起来就连夏承安也不知道,原来在暖气的烘烤下,叠好的棉被会膨胀。投给刘筱云一个怜悯的眼神,夏承安苦笑着安慰道:“咱们这还真是难兄难弟,就当你帮我两天忙吧。等我回去,保证双倍还你。”

有夏承安这句安慰,刘筱云的情绪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夏哥你快点好起来吧。宿舍那帮孙子一个个全都是势利眼,看姓李的要收拾我连句话都不敢跟我说,待在那里我都快憋死了。”

刘筱云的境遇让夏承安不由得沉默起来。人是一种社会动物,尤其是刘筱云这种跳脱的性格,更离不开正常的交流和沟通。如果长时间让刘筱云处于这种冷暴力的环境中,他很有可能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问题的严重性,夏承安心知肚明。他准备等刘筱云离开之后就问问卫生员,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归队。只是让夏承安没想到的是,张定富却先卫生员一步来到了病房。看到夏承安躺在病床上,张定富有些愧疚。李爱军对夏承安的态度不友好他是亲眼看到的,如果当时他能够在一班的宿舍周围转一转,那么如现在这样糟糕的状况就不会发生。可他偏偏下意识地认为李爱军是个听劝的人,因此在一班带回后,作为排长的他并没有跟过去,而是选择观察其他两个班级的情况。回想起当初自己在火车上跟夏承安说过的那些话,张定富脸上火辣辣的烧灼感。是以当夏承安回头看他的时候,张定富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直至听到夏承安主动问候,张定富这才抬起头,僵硬地扯出一丝笑容,将凳子一把扯到床尾附近坐下。“抱歉,这会儿才来看你。”

对于这位军衔比李爱军更高,脾气却比李爱军更加随和的老士官,夏承安的心里只有敬意。听他向自己道歉,夏承安慌忙挣扎着起身拒绝,但酸痛的身体到底还是经不起这么剧烈地折腾,身体刚撑起一半便重新倒在床上,差点让扎在右手背上的针头再次错位。深感自己力不从心,夏承安也不再多做努力。只是依旧用敬重的目光看着张定富,口中连连客气地回应。张定富打量了夏承安很久,直至感觉到面前的新兵有些尴尬的时候,这才徐徐点头说道:“昨天的情况,我从侧面也了解了不少。李爱军这个人确实存在不小的问题,我替他向你道歉。”

知道夏承安不可能随随便便接受自己的歉意,张定富随即真诚地解释道:“我跟他在同一个连,从职级上讲,我多少也算他的上级。”

解释过两人的关系,张定富也终于拉开了话匣子,开始向夏承安仔细地讲述起来。“其实从某种角度看,你和他倒是挺像的。一样的骄傲,一样的倔强,甚至面对痛苦都是一样坚韧。不过你有一点比他强,对待任何人都不会有过多的偏见。”

见夏承安想要辩解两句,张定富脸上僵硬的笑容总算变得柔和起来。这一刻,他看夏承安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后辈一样,眼神里充满了关心和期待。将凳子向前挪了几步,让自己尽可能地靠近夏承安,张定富重新坐好后这才慢条斯理地继续。“我知道你想等他的道歉。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不会向你道歉,或许还会因此对你更加严格。这并非对你的打击报复,而是像他那种执拗又骄傲的脾气,他不知道向你道歉后,接下来到底该如何继续面对你。”

说到这里,张定富不由地露出一丝苦笑。如果不是考虑到连长对夏承安的期待,他大概是不会如此跟夏承安解释的。毕竟,在一名新兵面前谈论他班长的是非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仔细观察着夏承安的神态,发现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解释表露出特殊的情绪,张定富这才略微安心。“或许因为之前的事情,你对他的意见很大。但我还是希望,不要把这些意见带到训练生活当中。”

以张定富的身份,他本来是没有必要这么真诚地跟自己沟通的。夏承安很清楚,他也想立刻答应下来。然而想起刘筱云惨痛的经历,他的回答到底还是让这位士官有些失望。“班长,正常的训练和处罚我是没有意见的。但刻意针对的话,我不能保证我不会反抗。”

刘筱云的情况他不能直接告诉张定富,但夏承安同样也不想辜负张定富对他的好意。所以,他只能尽可能明确地讲述自己的理由。“我们都很清楚,李班长区别性对待新兵的做法是错的。不仅如此,他带兵的方式同样简单粗暴。这么些年以来,他带兵的成绩掩盖了他的错误,或许因为你们跟他有很深的战友情,也下意识地忽略了他身上存在的问题。但你们是否想过,凭什么我们也要对他宽容?”

说到此处,夏承安也感觉自己的话有些重了。短暂地叹了口气,待舒缓过情绪之后,这才徐徐说道:“说真的,被刻意针对的滋味并不好受。当一个班所有人都将我视为另类的时候,我不认为我会对这个地方产生什么感情。我可以想象那些曾经被区别对待过的战士,当他们离开新兵连,告别跟自己同吃同住三个月的战友时,他们内心没有不舍和留恋,只有庆幸和高兴。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外边所有人都觉得战友情深的地方,您不觉得讽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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