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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愿一听也心如火燎,但她一个年轻女人,哪里有什么主意,只急得满屋乱转,最后又伏在老公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拉塞尔有些烦躁地推开她,闷头思索了半晌,才试探地问:“你能不能回万寿桥一趟,劝说你婆婆不要再催促政府了?”

夜愿摇了摇头说:“这可劝不了,我婆婆的老公和儿子都被人惨杀,家破人亡,好好的人家被拆得七零八落,这样的深仇大恨,她岂肯罢休?”

拉塞尔叹了一口气说:“我也知道她不肯罢休,只求你劝劝她,别催得太紧,能容我有时间慢慢寻访。我想苏迪曼这个人通情达理,有你出面求她,也许不至于碰钉了吧?”

夜愿又把头摇了摇说:“这个恐怕我办不到,自我公公和雷米特被杀,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凶手杳无音信,谁都知道这样的案子越拖越不好破,我婆婆恨不得一时拿获凶贼报仇雪恨,让她不要催促,岂不是剜她的心肝吗?我实在不敢去讨这个没趣。”

拉塞尔见夜愿不肯出面帮助,脸色越发阴沉了,连饭也没吃,就躺到了床上。夜愿又是担扰又是心疼、为难,只好强作笑容,柔言劝慰,老公却一言不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翌日天色还没亮,拉塞尔就起身匆匆梳洗了一下,也没和老婆道别就走了,一走又是一整天,直到半夜才回来,胡乱地吃了几口饭就上床休息了。夜愿这次可真有点心慌了,伏在枕边,百般询问,老公只是含含糊糊,并不做正面回答。往日的温存一点也没有了,脸上的愁容却使他显得憔悴了许多。这样一连七天,拉塞尔都是早出晚归,沉默寡言,还有一天直到半夜三点才回来。见老公如此愁闷,夜愿也常常暗暗垂泪,心想好好一个家庭,却被这个难缠的案子搅得乱七八糟,原指望过几天夫唱妻随、平平安安的日子,眼见得又没指望了。倘若老公因为这个案子被逮起来下狱,那么自己后半生还能指望谁呢?她暗暗埋怨自己是个女流,不能帮助老公分忧,也曾动过去万寿桥劝说苏迪曼不要再告的念头。但想到再嫁前那个狂风大作的夜晚,婆婆对自己的百般关怀,又使她打消了这个念想。这几天,她似乎比拉塞尔还要紧张,整天苦思冥想,希望找出一个保全老公的办法来,她甚至下决心,只要能使丈夫平安地渡过这个难关,就是自己吃点苦、受点委屈,也心甘情愿。这天夜里又刮起了狂风,大风摇曳着庭院中的古柏树,发出“呜呜”的怪叫,使人心惊肉跳。夜愿生性胆小,把门窗关得严严的,仍然挡不住风的吼声,偏偏老公又没有回来,她心神不宁地坐在堂屋里盼着听到丈夫那熟悉的脚步声。半夜12点以后,拉塞尔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来了,一进门就栽到了床上,不再动窝。夜愿好容易替他脱下外衣,俯过身子关切地问:“老公,又出了什么事?”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说:“今天市上又发来了工作提示,督促结案,县长严厉地训责了我一顿,限令我20天以内必须拿获凶手,如若办不到,就先问我诈骗罪,说我诈骗政府100万元。看来大祸也就在眼前了……”“啊……”夜愿听罢心肝俱痛,只觉一阵眩晕,猝然倒在地上。拉塞尔慌忙扶起她,用拇指紧掐人中穴,夜愿好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来,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哗地涌了出来。拉塞尔轻轻地将老婆抱在床上,依依不舍地望着她,眼中流露出无限深情。夜愿伸出手臂,把老公紧紧抱住说:“你不能出事,我不让你有事,你说怎么办好?看我有什么能帮忙的,我一定办。”

拉塞尔犹豫地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夜愿知道他是有重要的话瞒着自己,越发抱得紧了,生气地问:“夫妻间有什么话不能说?莫非你还要瞒着我吗?”

拉塞尔这才开口:“唉,实不相瞒,这几天我与县警察局的反复查询,已经摸清了案子的来龙去脉,但是碍于你的情面,我又不能说出去……”夜愿更感惊愕,放开了紧挽老公的手臂,把一双桃花眼瞪得圆圆的盯紧丈夫,怯怯地问:“怎么会碍于我的面子?”

拉塞尔说:“傻丫头,你知道杀死你公公和前丈夫的凶手是谁吗?”

夜愿茫然地摇摇头说:“不知道。”

拉塞尔突然斩钉截铁地说:“就是你的婆婆苏迪曼!”

夜愿真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声音,惊愕地张着嘴、瞪着眼,一时说不出话来。拉塞尔好像后悔自己把机密泄露给她一样,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夫妻默默地相对了好一会儿,夜愿才猛醒过来,使劲地摇起头来说:“不能,不可能,我婆婆平日的为人我最清楚,她怎么会杀死自己的老公和儿子,我不信,我就是不信!”

说罢眼泪又涌了出来。拉塞尔此时也恢复了镇静,冷冷地说:“你不信,但案子查得十分明白。苏迪曼平日勾引奸夫,两人通奸已经半年了,这次行凶乃是苏迪曼出谋,奸夫动手,于半夜时分将汤姆斯父子诱出门外,分别杀害的。”

夜愿更加不相信地争辩道:“我那婆婆是个守本分的,在家奉侍公公十分得体,在外接人待事从来规规矩矩,稳重贤惠,你说她勾引奸夫,这是万万没有的事,人命关天,你不要弄错了,冤枉了好人!”

拉塞尔说:“我原先也不相信苏迪曼会干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来,怎奈奸夫已经查明,凶器也找到,作案脉络都已理清,人证、物证都有了,苏迪曼实在无法脱罪。”

夜愿仍然坚定地说:“婆婆与我朝夕相守,冰清玉洁,我自嫁到汤姆斯家,从没见过她与任何男人有过勾搭,你还是再查查吧。”

拉塞尔不觉一笑说:“与人通奸本来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岂能叫你知道,苏迪曼把事情做得如此风雨不透,可见她的手段多么隐晦。”

夜愿这时才抬起头来,死死盯住拉塞尔的脸,企图从中找出戏谑的影子来,可他满脸正经,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又使她一时不知道是相信婆婆,还是相信老公了?拉塞尔完全理解老婆的心情,说:“我原不该告诉你,可事到如今不告诉你又不行。依我的原意,只要苏迪曼不再追究,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张扬了。不想她只以为我们不曾察觉,经常拦县长的车,当街哭闹,县长无奈只得严斥于我,我查得实情后碍于你的情面,还是想方设法替她解脱。如今县长已勒令我限期破案,我寻思揭破谜底,你婆婆必是死罪,我怎对得起你,而不拿凶手,我自己又难保。我反复思忖,决定至死不点破你婆婆的事情,20天后我当替罪羊罢了。只是可怜你新婚刚过,又要空守闺房了。”

说到这里,拉塞尔也淌下了眼泪。夜愿到这会儿可是六神无主了,她实在舍不得这个新婚的老公,舍不得这个安康之家,但也舍不得那曾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婆婆,“到底该怎么办?”

她的心是又急又堵,一点主见也没有,只好一头投进老公怀里大哭起来。拉塞尔让她哭了一阵才缓缓地说,“你不要过于悲伤,容我再想一想,看还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夜愿满怀希望猛地抬起头来说:“如果能两全其美,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拉塞尔轻轻地推开她,沉思了良久才踌躇地说:“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要先委屈你婆婆一下子。”

她赶忙问:“什么办法?”

“我先将苏迪曼按通奸犯抓起来,你需要到法庭上或看守所审讯室当面指证她与外人有奸……”“什么?”

夜愿又是一惊,拉塞尔赶快说:“案子落定后,我就可以得免诈骗罪,然后再想办法,打通关节,将你婆婆保下来。”

夜愿摇起了头说:“通奸杀人罪岂能保得下来?”

拉塞尔说:“你没有在政府部门做过事,不知道这内中的原委,朝里有人好做官,只要我能保住自己,不要说通奸杀人,就是叛国谋反也可以落个无罪释放。”

夜愿仍然有点不放心,低下头去沉默不语了。拉塞尔紧接着说:“我若不获罪就一切都好办,你我夫妻一场,不如先把我保下来再救你婆婆吧?”

夜愿反复权衡,觉得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得叹了一口气说:“一切随你的便吧!”

见老婆完全被自己说服了,他不觉大喜,激动地一把把她紧紧地搂入怀中、鸳梦再起……三天后,正逢礼拜一,按规矩是政府部门领导接访日。清晨,刮起了嗖嗖的寒风,凛气逼人。九点刚过,联合县政府接访大厅大开堂门。刚一开门,一名中年女人就呼起冤来。众人一看,只见她素衣缟服,头戴孝巾,满面泪水,但面目清秀,尽管情绪悲怆,却仍掩饰不住容颜的秀丽。此人正是苏迪曼,她五点钟就起床,准备了一点干粮,不顾天色漆黑、山路崎岖,赶来上访,催促县上速拿获凶手,为丈夫儿子报仇。她记得很清楚,这是案发后近四个月来她第十二次来县里喊冤上访了。县长黎帖吩咐秘书给喊冤者泡茶,带着不耐烦的口气说:“苏迪曼,你怎么又来了?”

她心中一冷,悲戚地说:“老公、儿子大仇未报,我怎能不来?”

黎帖不觉一阵冷笑说:“你是要本县长捉拿凶手吗?”

她答道:“请县太爷为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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