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之在第二天早晨终于退了热,梅雪疲惫不堪,她让高远守着李瑾之,自己回到厢房里睡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梅雪有那么片刻的茫然,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醒神。 正房的东间里,李瑾之半坐在床上,腿上还盖着被子,他正在逼问高远: “我到底有没有做什么不规矩的事情?你要是不说实话,现在就给我回成都去。”模模糊糊之中,他似乎一直被拥在一团温暖的馨香之中,那样奇妙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高远再次指天发誓: “属下要是说谎了,情愿明天,不,今天,现下立刻就死了。 主子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就是梅姑娘给你按摩了几次,又给你喂了两次药,还是属下帮着一起喂的。”
本来就是这样的嘛,他可是全程端着药碗送到梅姑娘嘴边的。 李瑾之狐疑地看着高远,但高远看起来也不像是心虚的样子,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追问,对高远说: “好了,那你先不要去惊动梅姑娘,让她好好休息。”
高远连连点头,又说自己要出去煮粥,然后急忙奔出了卧房。 再慢一点儿,高远怕自己马上就要露馅了。 高远插着腰张着嘴,站在屋檐下无声地笑得像个大傻子 梅雪就在这时候从他侧面走了过来,很是无语地停住脚步看着他。 等高远发现梅雪,顿时尴尬得直挠头。 梅雪失笑,看着他说: “你先去熬点白粥,我去看看大公子。”
高远如蒙大赦,飞一般地窜了出去。 雨早已经停了,可即使关着门窗,屋里的空气也依然带着雨后的清新。 梅雪走到床边,也不说话,给李瑾之诊了脉,又解开他的里衣看了看胸口,见没什么大碍,就把被子又给他盖好。 李瑾之悄悄看了看梅雪,见她还是和平时一样淡淡的,并无什么异常,心里的那点儿疑虑才终于消散,只当自己是做了一个长长的甜甜的梦而已。 “昨天……我……我确有冒犯之处,还请梅姑娘原谅,以后我绝不会再如此失礼。”
既然她不情愿,他又怎么舍得勉强她? 像如今这样也好,至少她会留在他身边。 梅雪听了李瑾之的话就点了点头,平静地说: “公子不必客气,照着和宋先生的约定,我本就应该追随在身边照顾你的身体。 而且事出突然,我其实应该感谢您一路上的关照。”
两个人又都陷入了沉默,梅雪站起身,对李瑾之说自己要去厨房看看。 李瑾之点了点头,他没再说什么,脸上一如往常地带着淡淡的笑意。 宋志杰和萧彦是在第二天上午赶到的,萧彦明显受了不小的惊吓,宋志杰却并无异常,还是斯文儒雅的模样。 宋志杰在卧房和李瑾之说话,萧彦跑去厢房,捂着胸口,仍语带惊悚地对梅雪说: “我被彭亮他们带走的时候简直就蒙圈了,再见到沈清扬时天已经亮了,听说死了不少人,东西也损毁了不少。 不过你不用担心,平安他们一切都好,就是玉容担心你,很是哭了几次。”
梅雪抬眼,看着萧彦问: “沈大人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萧彦就不说话了,犹豫了好一阵才低头嘟囔着说: “他这次算是倒霉了,对方都是高手,人又多,他身上还带着伤,所以,所以……” “他到底伤的怎么样?你详细些说。”
梅雪盯着萧彦,直看得他心慌,索性端起手边的热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然后才咬了咬牙说: “是彭亮他们强行把他拖走的,他到现在还昏迷着,陈医令说他即便是不死,以后怕是也走不了路了。”
那些人找不到李瑾之,本来是急着撤退的,可沈清扬偏不肯放那些人脱身,命令属下和他一起拼死相搏。 这家伙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很讨厌,但是一想到以后他都要瘫痪在床上,萧彦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梅雪的脸色并无什么变化,只站了起来说: “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他,我想看看还有没有挽救的机会。”
萧彦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说: “可陈医令说,说他不可能……” “不要再说了,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他,大公子的身体暂时不会有问题,我会快去快回。”
梅雪说的不容置疑,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萧彦只得赶紧跑回东间请示李瑾之。 李瑾之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只嘱咐萧彦要多带几个侍卫保护好梅雪。 等萧彦飞跑着出去了,宋志杰就摇着扇子笑了说: “陈医令虽然经验丰富,但梅姑娘出手,或许沈大人的腿就还有救。”
说着话,宋志杰的眼神不留痕迹地从李瑾之的脸上一扫而过。 李瑾之还是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在我看来,对沈大人打击最大的恐怕不是他受的伤。”
宋志杰但笑不语。 连彭亮都能看得出那些高手中明显有人是出自内卫,沈清扬又岂会看不出来? 他奉旨一定要将李瑾之安全带到京城,可那人又派人来截杀李瑾之,这其中的原因,沈清扬又能去问谁? 问他的皇后姑母,还是问他忠心耿耿追随了多年的明德皇帝?再或者来问李瑾之? 他几乎是把李瑾之当做半个犯人来软禁的。 沈清扬和张嬷嬷、玉容等人落脚的地方离李瑾之的住处并不太远,不过是相隔了十几里路的另外一个小镇子。 两进的院子明显要大得多,玉容和九儿她们都在后院,梅雪跟着萧彦直接去了沈清扬在前院住的屋子。 陈医令正轻手轻脚地给沈清扬换药,沈清扬双眼紧闭,对于萧彦和梅雪的到来毫无反应。 看见梅雪,陈医令忙站了起来,细细地对梅雪说了沈清扬的状况。 从陈医令的介绍里,梅雪基本印证了自己原先的猜测:沈清扬这次背部受伤,大概率是伤到了脊椎神经,以至于他的双腿对各种刺激都没有反应。 梅雪让候在一旁的军士将沈清扬翻过身,让他趴在床上,她则毫不犹豫地将沈清扬背上缠着的血迹斑斑的棉布全部揭了下来。 血肉模糊的一片,并没有令萧彦十分惊心,但梅雪紧皱的眉头让萧彦感到十分不安。 就连当初给表哥李瑾之治病,梅雪也没有过这样凝重的神情。 陈医令则镇静的多,告诉梅雪说沈清扬身边的军士今天一早从大船上寻回来了许多东西,其中就有在蜀王府为李瑾之准备的药包。 那里面,还有剩下的半盒天蚕冰丝。 陈医令才刚说完,两个候在屋里的军士就朝着梅雪跪了下来,连声哀求她救救沈清扬: “梅姑娘,我们都清楚大人的性子,若是以后都不能走路了,那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他的好。”
说着又是响亮地连着磕头: “梅姑娘,只要你能救了我们大人,我们的命以后就是您的,你什么时候要用都可以拿了去。”
梅雪让两个军士起身,又让他们去准备银针、热水和烧酒等物,她自己则对陈医令说: “救治的法子倒是有,但是能成功的机会太小,我们不能替沈大人做决定,先救醒他,让他自己选吧!”
陈医令自然是连连点头,看着梅雪的眼神就又更加敬佩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