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彦是一位忠诚的消息传递者,他几乎每天都要跑来向梅雪报告张嬷嬷和玉容的行程.
张嬷嬷到成都的前一天,他又带了两个奶娘风风火火地来找梅雪,颇为得意地说: “梅姑娘,你看,这是我给小平安找的奶娘,已经说好了,可以一路跟着去京城的。”梅雪这次是真的被感动了,其实自始至终,萧彦对她都抱着极大的善意。 就连她当初骗他后逃走,他也从没计较过。 让九儿带着两个奶娘去安置住处,梅雪亲自给萧彦泡了茶。 萧彦吃了块点心,然后端着茶对梅雪笑说: “梅姑娘,你是不知道,我祖母为我表哥的病,愁的几乎每天都要哭一场。 现在好了,你不仅治好了我表哥的病,还肯跟着我们一起去京城,有你这个神医在,我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再不用看我祖母流眼泪了。”
看着眼前这个单纯的少年,梅雪不禁莞尔: “萧公子你太高看我了,我算什么神医?不过赶巧罢了。”
萧彦拼命摇头,认真地对梅雪说: “我说的是真的,梅姑娘你整天不出门,不知道外面现在都把你传成什么样了。 我敢保证,要不了多久,连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蜀王府得了位神医,不知道会多羡慕我呢。”
萧炎的话转的太快,见梅雪愣住,他便更开心地笑道: “就是这样啊,梅姑娘你想,你以后是我表哥的专职大夫,而我是我表哥最好的兄弟,哼,京城那群小子,他们谁的家人啊,亲戚啊有个病啊灾啊的,想找你总得先我同意才行。”
梅雪总算弄明白萧彦的意思了,也不由得笑起来,咳了一声故作认真地说: “我赞同萧公子的话,你熟知京城人事,以后到了京城,你就是我的代言人,给谁治病,不给谁治病,把一个人的病治到什么程度,我都听你的。”
萧彦拍着腿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梅姑娘,我太喜欢你这性子了,你若是个男的,我非和你拜了兄弟不可。”
走到门口的高远正好听到了萧彦的话,脸瞬间便黑了三分。 若不是主子的表弟,今晚他就会让这家伙从成都消失。 听说是李谨之让来请梅雪,萧彦立刻收了脸上的笑,跳起来问李谨之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高远冷脸看着萧炎: “不是,主子好得很,就是请梅姑娘去说说晚上想吃的菜。”
萧彦并不多想,只要李谨之没事他就放心了。 于是分头出发,萧彦去找蜀王妃说话,梅雪跟着高远去了知竹苑。 一路上,高远偷偷打量了梅雪好几次,原以为她会探问几句,却发现她一直神色平静地走着,连半分好奇的意思也没有。 李谨之一身白衣,站在知竹苑门口等梅雪,见了她就温和地笑。 高远马上就走了,李谨之含笑对梅雪说: “王府周围最近多了几个闲人,被高远他们给带回来了,好似是和京城的严家有关。 我准备过去问几句话,不知梅姑娘可要去听一听?”
梅雪看着李谨之,没说话,而是直接点了点头。 严家这么迫不及待,她不去见见就太失礼了。 李谨之的眉眼里都是笑意,引着梅雪一路朝外院的花厅走去。 春已晚,风渐暖,原本繁花似锦的园子里,青色越来越多。 两人并肩穿行其中,李瑾之背着手,边走边含笑对梅雪说: “严老大人官居内阁次辅,又是德高望重之人,断不会纵容家人或者下属做出不法之事。 这些人如今竟然敢打着严家的名头以求自保,实在是胆大包天。 梅姑娘有什么话,等会儿尽管问。若姑娘同意,我可以让李长史将此事报回京城,为严阁老正名才是。”
王府长史的主要职能是处理藩王内部事务、协助朝廷处理皇室宗族事务。 很明显,李瑾之是建议她把这件事闹到明德帝面前去,不过是说法委婉罢了。 梅雪看着李瑾之,忽然就想起“杀人不见血”这句话,可再看,李瑾之完全就是一副诚心诚意为严阁老好的意思。 她怎么也无法从他满含笑意的眼神里看出丝毫破绽。 大概这就是李瑾之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吧。 有足够的善良和隐忍,但更不乏心机和狠辣。 且一出手便直击要害,置敌于死地。 对于现在正如日中天的严家来说,名声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梅雪承认自己在这方面还是得向李瑾之学习才是。 比如上次,宋志杰说起严家人出现在太平镇的时候,她心里的第一感觉就是愤怒。 乔安忆已经失去了所有能失去的东西,甚至连命都没有了,可严家居然还不肯放过她。 正确的反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就应该像现在的李瑾之一样。 梅雪承认,是蜀王府的地位,是身为皇族的特权,让李瑾之并不真的忌惮严蕴才。 她虽不堪,但起码应该拥有足够的理智,而不是将情感放在考虑事情的第一位。 尤其是愤怒的情绪。 梅雪点头,停住脚步向李瑾之行礼道谢。 李瑾之眉眼弯弯,虚扶了梅雪一下说: “梅姑娘不必多礼,我曾说过再不会让姑娘在我身边时受委屈,这句话永远有效。”
男子的手干净而又苍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衣袖微扬时,有若隐若现的朱墨香味。 梅雪垂眸,并没有回应李瑾之这有些暧昧意味的话。 两人到了花厅,高远已经在等着,梅雪接了李瑾之递过来的帷帽戴上,彭亮马上就带人绑了十几个男人进来说: “禀主子,禀梅姑娘,跟船护送梅姑娘家人的护卫已有人提前赶回来,刚才也辨认过了,前些时候出现在太平镇的就是这些人。”
说到这里,彭亮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主子,他们谁也不承认自己是头领,还坚称他们只是来处理严家在蜀地的生意。 属下已经安排好了行刑的人手,就等主子示下。”
李瑾之微笑着点头,示意彭亮稍等,然后他扭脸看向梅雪。 梅雪隔着帷帽上的薄纱看向那些人,嘴角微微地翘了翘。 严家果然很看得起她,追杀她一个孤女,竟然摆出这样大的阵仗。 这些人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她还和蜀王府没有半点关系呢。 这些人都做商人打扮,穿戴并不差,唯有跪在最后面的两个男人,穿着土色粗布衣衫,都是低眉顺眼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跟着伺候这些商人的。 梅雪的眼神在这两个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指了指他们对彭亮说: “把这两个下人放了吧,他们能知道些什么?剩余的这几个,关起来慢慢问,伤残不论。 若实在问不出来,就让官府送到矿上去吧!”
彭亮和高远都是一怔的表情,那两个土色衣服的下人虽然还是低着头,可骤然一喜的神情却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梅雪就在心里冷冷地笑了一下。 另外几个做锦衣打扮的人却都有些慌神,看高原和彭亮已经给那两个人松了绑,就有一个肥胖身材的男人挣扎着叫起来: “裘哥,赵哥,你们不能走,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蜀地多金银矿,大都在深山老林之中,凡是官府送去的犯人,哪有能活着离开的? 他们是要忠心,也害怕得罪了主子没好下场,但他们更想活着。 已经准备走的两个男人明显惊慌起来,竟是脚步飞起的往外奔窜而出。 李瑾之就笑了,对高远和彭亮抬了抬手。 彭亮和高远会意,不等那两个人奔出门,就又将他们擒住按回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