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咬着牙不说话,紧握的手背上青筋毕现。
他身为王爷,就是贵为天子的当今圣上,他的大哥,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要挟他。 蜀王妃哽咽出声,起身跪在萧彦旁边,扶了蜀王的膝盖哀求: “王爷,瑾之这些年受了多少罪您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一发病妾身就煎熬得日夜难安,深恐将来到了地下无颜去见姐姐。 求求您了,王爷,瑾之心善,上天肯定会眷顾他,我们就让梅姑娘试一试吧!”蜀王妃哭得不能自已,站着的美妇人也落了泪,一边搀扶蜀王妃,一边也跟着哀求蜀王。 沈清扬忽然从角落里走上前,给蜀王行礼说: “王爷,太后一直病着,今年的寿宴,大公子无论如何是要回京一趟的。”
蜀王再次暴怒,跳起来指着沈清扬怒骂: “这里轮不着你说话,本王再不济也是圣上的亲弟弟,而你,只不过是我们李家的一条狗。”
梅雪抬眸,淡淡地看了看沈清扬就又垂了眼。 沈清扬还是面无表情,看着蜀王冷硬地说: “臣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臣清楚,大公子若不能进京替王爷尽孝,陛下必然要怪罪下来。”
蜀王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沈清扬脸上说: “本王孝不孝顺母后,敬不敬陛下,自有先帝在天上看着。 今天本王拿自己的儿子冒险,只是为了全母后的心愿,和你这恶狗无关。”
沈清扬的脸上瞬间起了几个红色的指印,可他毫不在意,扭脸吩咐候在门口的彭亮说: “去,拿纸笔来。”
彭亮飞奔离去,蜀王重重地重新坐回圆椅中,他盯着梅雪看了一会了,忽然冷笑着说: “好,好,好的很,本王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以为世上的狂人就只有我皇兄的这条狗呢,没想到你也算得上一个。 你现在可以告诉本王瑾之到底是什么病了吧?”
到这一刻,梅雪终于相信了蜀王对李瑾之的感情,她放缓声音,屈膝给蜀王行礼说: “公子其实并不是什么肺痨,他只是左肺进了异物,只要把这异物取出来,再调养几个月,公子便能与常人无异。”
卧房里的空气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之中,蜀王妃跌坐回圆椅里,良久才颤声道: “开胸剖腹去肺里取东西,你这岂不是要杀了我儿吗?”
旁边美妇人脸上的嫣红也在一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她嘴唇哆嗦地指着梅雪说: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梅雪的眼神淡淡地扫过王府的两位女眷,平静地说: “民女并不需要给公子开胸剖腹,异物可以从病人的嘴里取出来,对病人不会有任何损伤。”
蜀王的身子猛地一晃,眼睛死盯着梅雪,良久才沉声问: “那你还需要什么?”
梅雪扭脸看了看依然昏睡不醒的李瑾之说: “不知府中可有天蚕冰丝,若无,上好的本地蚕丝也可以。”
蜀王显然不知道这些琐事,就看向蜀王妃。 蜀王妃忙答道: “王爷,去年春天陛下派郭院使来给瑾之看病,送来的礼物中就有一盒天蚕冰丝,说是交趾国的贡品。”
蜀王点头,吩咐候在外面的随从立刻去取。 萧彦欢喜得快要哭了,忙殷勤地问梅雪还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梅雪环视了一圈宽敞的卧房说: “两个炉子,滚上白水和烧酒,就放在这屋里,一个没用过的干净蒸屉,一根金丝,越细越好。 再要一套新的束袖男装,最好是白色,烫晒过的,我要先沐浴。”
这些东西对王府来说都是极平常的,下人们马上行动起来,一个老嬷嬷紧跟着过来请梅雪去厢房。 两个侍女候在净房门口,梅雪进了门,她们就跟在后面准备进去伺候。 梅雪拒绝,摇了摇头说: “我自己就可以,你们守在这里。”
两个侍女点头应下,自始至终都规规矩矩地垂着头。 浴盆高大,水气缭绕,脚凳旁边还另外放着两桶热水,木架上搭着雪白的布巾和一套白色男装。 梅雪将净房环视了一圈,眼神落在侧门上片刻就解开了衣衫。 坐进热水里,梅雪把木簪压在脚下,然后细细地揉搓自己的手指。 上一世她做过不少这样的手术,从没有失手过。 虽然她如今眼可透视,但其他条件差的太多,她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梅雪在脑海里把要注意的细节反复过了几遍,确保没有遗漏才长长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准备休息片刻。 没有任何声响,一个酱色身影从净房的侧门进入,悄无声息地往梅雪身后走去。 浴桶里的梅雪依然在闭着眼睛休息,似乎毫无察觉,可那酱色身影刚刚举起手里的布带,她就忽然奋起,转过头,只一下,就准确无误地将右手握着的木簪插进了身后妇人的眼睛里。 酱色衣服的妇人惨叫着栽倒在地上,捂着眼睛不停哀嚎。 门外的侍女很快跑了进来,梅雪已经披上衣服,脸色淡淡地吩咐她们说: “把她留在这里,你们去正房告知王爷一声。”
倒在地上的妇人满脸是血,两个侍女吓得不知所措,听梅雪说不让她们动手,两个人忙退了出去。 梅雪并不看在地上翻滚哀嚎的女人,只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鞋袜。 很快地,几个壮实的婆子拎着绳索冲了进来,先是给梅雪行礼,然后捆了地上的女人抬着往外走。 梅雪将自己的银丁香耳环装进袖子里,又捡起地上的布带跟在后面。 蜀王黑着脸站在院子里,沈清扬还是沉着脸,只萧彦急得团团转,看见梅雪出来就忙跑上前问她可还好。 蜀王妃和美妇人相携着站在蜀王身旁,看清楚地上被绑着的那个人时,蜀王妃脸色一白差点栽倒。 酱色衣服的女人哭叫着求蜀王妃救她,梅雪把手里的布带子扔在她身上,平静地看着蜀王说: “她刚才想从背后勒死我。”
萧彦这才回过神,到近前看了看那女人,半天才颤声道: “这……这不是……不是伺候姑母的钱嬷嬷吗?”
说完,萧彦震惊地看向蜀王妃,满眼都是心痛和不解。 蜀王妃甩开美妇人的手,抓了蜀王的袖子哭着解释: “王爷,求您相信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妾身已经连着在瑾之屋里守了好几天,从梅姑娘来到现在,您都是看着妾身的,妾身并没有机会吩咐人对梅姑娘下手。”
蜀王不理会蜀王妃,甩开她的手对旁边的美妇人说: “你就在这里看着她,事情完结之前谁都不许离开半步。”
美妇人含泪应下,等蜀王领着梅雪和萧彦、沈清扬等人去往正房,她瞬间就冷了脸,扬起下巴阴狠地盯着梅雪的背影。 吩咐下人们站得远远的,蜀王妃咯咯地笑起来,看着那美妇人说: “林侧妃好手段,我竟不知道钱氏那贱妇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只可惜她太不中用了。”
林侧妃也笑了起来,神色悠远地看着天边说: “姐姐,你害我战战兢兢地过了十几年,而我不过是收买了你身边的一个下人而已,你何至于如此生气呢?”
蜀王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讥诮地对林侧妃说: “事到如今,你也很清楚,只要那妖女成功了,你也跑不掉,你又何必到现在还装得云淡风轻的呢?”
林侧妃转头,含笑看着蜀王妃说: “姐姐,我能不能脱身,要看你那个躺在床上的好儿子,而不是你在这里想当然,你急什么呢?”
蜀王妃瞬间变了脸色,冷眼盯着林侧妃: “你什么意思?”
林侧妃笑得妩媚,她不再看蜀王妃,眼神又转向遥远的天边说: “姐姐,左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咱们且慢慢等着,不要着急嘛!”
林侧妃这样说,蜀王妃越发慌乱起来,可林侧妃却再不肯理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