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梨浅出门的时候,没有碰到陆妄。
她站在公交车站台里,想到昨天晚上陆妄临走前跟自己说的话。 少年站在亭子里,视线慢条斯理的从她脸上划过,完全看穿了她的意图。 “放心,他们不会找你麻烦了。”果然,今天一路平安无事。 到了学校,苏梨浅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泰寻因为偷东西所以进了警察局。 数额还不小。 因为已经满十八岁了,所以被作为刑事案件处理。 苏梨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老师办公室里在讨论这件事,语文老师温温柔柔的感叹像泰寻这种孩子怕是废了。 苏梨浅走出办公室,站在阳光里,觉得整个人都暖和极了。 今天以前,这样炙热的阳光落在她身上都像是带了刺,可从此以后,她的生活就能回归正轨了。 - 高二开学的第一次月考开始了。 苏梨浅将身心全部投入到这次的月考之中去。 她觉得自己发挥的不错。 “班长,我们来对一下答案吧?”
朱韵达拿着草稿纸找到苏梨浅,试探性的询问。
因为只是月考,所以草稿纸同学们可以自己留着。 有些同学,譬如朱韵达这种的就喜欢将自己的答案写下来,然后再找人一起对。 朱韵达找苏梨浅的原因是,苏梨浅作为全校第一,每科考试几乎都能作为标准答案。 “我没写答案。”朱韵达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过我记得大部分答案。”
苏梨浅拿过朱韵达的草稿纸,略看了一眼她的数学。
“我这个和你不一样,这个也不一样……” “等一下,等一下,我记一下。”朱韵达赶紧拿了笔过来。
旁边的同学听到苏梨浅在跟朱韵达对答案,赶紧也一窝蜂涌了过来。 老师批阅试卷的速度很快,第二天,学校里将此次月考的名次张贴了出来。 “我倒退了一名……” “全校第一名果然又是苏梨浅。”“天,数学满分,苏梨浅也太狠了吧?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怎么学起数学来这么狠?”
班级里正在讨论此次的月考成绩。 苏梨浅身后的课桌空了一个星期没有来上课。 放学回家,奶奶已经做好了晚饭等她。 两菜一汤,一荤一素,两个人吃不多不少。 “浅浅啊,你最近是不是交了什么新朋友?”
奶奶给苏梨浅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你的任务是学习,不要跟坏学生一起玩啊。”
苏梨浅知道奶奶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果然。 “我今天去前面的小超市,碰到老板了。”
苏梨浅一下就想起来了。 那天她去买灯泡,是陆妄陪着她的。 陆妄脸上带伤,表情凶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学生。 “嗯,我知道的,奶奶。”
苏梨浅点头,“我的任务是学习,考上好大学。”
“对对,最好还能当个老师,教书育人,平平安安的生活……”奶奶年纪大了,就喜欢絮叨。 苏梨浅一点也不觉得烦,她一一点头。 吃完饭,苏梨浅回到自己的卧室,坐在书桌前开始写作业。 写到凌晨,终于做完。 她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 手机越来越卡,常常要等上好几分钟,才能打开一些软件。 苏梨浅将多余的软件都删除了,然后又把一些不重要的聊天记录也删除了。 指尖滑动之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 她跟陆妄的聊天停止在很久以前。 泰寻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她跟陆妄以后也不会有什么联系。 苏梨浅将人删除了。 - 今天有场机车比赛。 下午四点,郊外机车赛场上就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天气不错,阳光热日,扬起的尘土和飞扬的旗帜,伴随着巨大机车声浪,到处可见穿着清凉的美人。 一处阴凉地停着几辆价值昂贵的拉风机车。 “妄哥,你月考没去啊?”
周阳宇抱着自己的头盔唉声叹气,“我又退步了,我爸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
陆妄靠在重型机车上,单手点烟,“就你那成绩,还有退步空间?”
周阳宇笑眯眯地搭住陆妄的肩,“有妄哥您垫底,兄弟这退步空间还是很充足的。”
从高一到高二,陆妄一次都没有去过考试。 每次都是垫底第一名。 “第一名是谁?”
陆妄冷不丁冒出一句。
“苏梨浅呀,那个小美女,我才知道她原来是万年第一,跟妄哥您这万年垫底第一的地位一样,雷打不动。”“不对啊,妄哥,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咱们高峰的第一名了?”
周阳宇的猪脑袋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他妄哥难道是想要好好学习了? “妄哥,你可不能抛弃兄弟我啊,没有你垫底,兄弟我怎么活啊!”陆妄抽着烟,把抱着自己大腿哭泣的周阳宇踢开。 赛场上人声鼎沸,重型机车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如果我欠了你一个人情,你会想要我怎么还?”
陆妄的声音压过机车声,眼神落到远处。
青翠的绿色草地上不知何时冒出一朵簇白的花,柔软如雾。 周阳宇丝毫没有犹豫,“让你叫我爸爸。”陆妄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把按住了周阳宇的脑袋。 “爸爸,爸爸,我错了,爸爸……”周阳宇四处逃窜,终于逃出陆妄的魔爪。 他捂着自己凉飕飕的脖子,又见陆妄站在那里,拧着眉,“如果是个女的,她会想要什么?”
周阳宇立刻道:“想要你以身相许。”
纵观整个赛场,哪个女人的目光没在他家妄哥身上逗留? 陆妄轻轻挑了挑眉尾,然后掏出手机,找到苏梨浅的微信。 LW:【我明天来上学。】 陆妄盯着前面那个显眼的红色感叹号,双眸微微眯起。 “红色感叹号是什么意思?”
撩妹被甩经验非常丰富的周阳宇脱口而出道:“被人拉黑或者删了。”
说完,他反应过来。 “卧槽!妄哥,你被拉黑了?”
周阳宇想凑过来看一眼,被陆妄面无表情地拧开了脖子。
“是谁啊,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会拉黑你!我要见一见这位勇士!”周阳宇梗着脖子不怕死的嘶吼。
- “阿嚏……” 教室里的空调似乎是开的太大了,苏梨浅搓了搓自己略微有些冰冷的胳膊。 今天轮到她值日。 苏梨浅将教室里面的卫生打扫完毕,上去关掉了空调。 学校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公交车站台上也没有人。 苏梨浅走过去等公交车的时候,看到站台侧边有淡淡的白色烟雾飘出来。 很淡,若是不仔细看是看不到的,不过味道倒是远远的就飘过来了。 闻起来像是烟。 陆妄掐掉香烟,从侧边走出来。 夕阳未落,少年背光站着,空荡荡的公交车站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几天没见,陆妄脸上的伤好了不少,眼尾的伤口也结疤了,只是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 苏梨浅下意识攥紧书包带子。 她没有打招呼,只是转身低头,安静的等公交车。 看到苏梨浅避嫌的动作,陆妄真是被气笑了。 他又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会点火吗?”他问。
少年的嗓音略有些沉,总带着一股懒怠的味道。 公交车站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陆妄当然是在跟她说话。 苏梨浅的视线落到他掌心的打火机上。 漂亮的银质打火机,看起来价值不菲,冷硬的银制感,跟陆妄的气质完美融合在一起。 她摇头。 “现在学。”陆妄的视线扫过苏梨浅俏白的脸,“过来。”
陆妄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苏梨浅不敢惹他,背着书包走了过去。 站台不大,几步的路,她就走到了他面前。 陆妄低头,看到她黑色的发顶,鼻息间萦绕着一股糜烂的水果香。 心绪又开始烦躁起来。 “伸手。”
苏梨浅颤了颤眼睫,垂着眉眼,朝陆妄伸出了自己的双手,露出白嫩的掌心,就跟要接贡品似得乖顺。 他将那个打火机扔到她手上。 苏梨浅双手接住,打火机的重量让她下意识沉了沉手腕。 好重。 沉甸甸的,还带着少年掌心的温度。 苏梨浅将打火机拿在手里,指尖翻动,然后举到了陆妄面前。 少女抬头,双眸湿润,乖巧地穿着整齐干净的校服,望着他的表情纯稚无辜,偏偏手里却拿着坏孩子才会用的打火机。 “反了,你要烧死自己?”
苏梨浅面色微红,赶紧换了一个方向。 陆妄歪头看她,嘴里叼着烟,也不急着抽,咬着烟嘴说话。 “手机坏了?”
苏梨浅一愣,然后摇头,“没坏。”
少年眸色又沉几分。 炙热的夏日,即使是到了下午五六点的时候,也依旧闷热的令人呼吸不畅。 苏梨浅的额头有细密的汗水沁出,沾湿她轻薄的额角,又很细的黑色发丝黏在上面。 她举着手里的打火机,没有点燃,也没有放下。 手开始有点酸了,苏梨浅眨了眨眼,额上的汗水滴入眼中,双眸酸胀起来,生理性泪水不由自主的蓄满眼眶。 下一刻,苏梨浅手里的打火机被陆妄抽走。 少年的指尖擦过她的手指,带着薄凉的温度。 陆妄看着苏梨浅微红的眼眶,心里有些烦躁。 他又没欺负她。 只是举个打火机。 也才一分钟。 怎么这么娇滴滴。 - 公交车姗姗来迟。 夕阳已落,只剩一点残光。 陆妄的表情实在是算不上好看。 苏梨浅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干巴巴地吐出三个字。 “不是我。”
陆妄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掀了掀眼皮,“我问你了?”
苏梨浅低头,不再说话。 “上车。”
公交车上面的空调修好了,苏梨浅正坐到了空调口的位置,被冷风吹得有点头疼。 她抱着怀里的书包,面前站着陆妄。 “借我五块。”
少年单手搭在她前座的椅背上。 苏梨浅没有抬头,声音虽轻,但很干净,“我没有。”
要跟陆妄撇清关系。 她承认,之前为了避开泰寻,她刻意亲近了陆妄。 苏梨浅也隐约猜到,陆妄会一起跟她上下学,也是因为泰寻的缘故。 那句“不是我”,是苏梨浅对陆妄的试探。 试探的结果是:陆妄知道了那天是她。 怪不得,他会出现在她身边。 不过反正只要她不承认就好了。 现在事情已经解决,她不应该跟他再有牵扯。 她跟陆妄,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公交车内的温度保持在二十多度,陆妄在听到苏梨浅的话后,眉头明显的皱起。 少女抱着怀里巨大的书包,小小一团坐在那里,就像一只被逼到了墙角,瑟瑟发抖的小猎物。 “帅哥,我有。我们加个微信,你转给我呗?”
一旁传来女人甜腻的声音。 苏梨浅的余光看到陆妄接过了那女人手里的五块钱,然后掏出手机,盯着她,扫了一下那女人的手机。 - 两人下了公交车,依旧保持着十米的距离。 苏梨浅没有回头,脚步略急,提着一口气就回家了。 陆妄站在老旧的小区门口,面无表情的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啪嗒、啪嗒。”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声音,火苗忽燃忽灭。 陆妄单手插在口袋里,指尖勾到一样东西。 他拎出来,是一根红色发带。 少年歪着头,打火机的火苗逐渐接近这根红色发带。 “叮咚、叮咚、叮咚……” 微信上面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催命似得响。 陆妄眯眼,收起发带,掏出来一看,是刚才那个女人,他直接删除。 然后抬头,对着小区里的某栋楼扯了扯唇角。 “小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