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嗣沉着冷静的话语在阵前回荡着。不知是否是巧合,刹那间山谷当中疾风四起,飞沙走石。不远处的葳蕤丛林中更是变得木叶萧萧。那一声声“沙沙”的响动如同一群夜行的梁上君子在猫着腰快步穿行。四下里顿时涌动起一片肃杀清冷的气氛来。译吁宋猛然见此情景,方才脸上强装镇定的笑意戛然而止,额头上顿时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向来冷静的桀骏此刻也不敢懈怠,颤颤巍巍地攥着手中的佩刀,仔细地往来环顾着周身,竭力瞪大眼睛端详着,生怕哪里突然蹿出一道刀剑的光影。“桀,桀将军,依你之见,任嗣这小子是不是在虚,虚张声势啊……”译吁宋面色有些难堪,担忧之时便朝桀骏试探问着。桀骏沉声道:“译将军,末将早就说莫要轻敌冒进,将军您却执意不携亲兵护卫而来,我等才至于到如此境地啊!”
译吁宋哀叹一声,悔不当初,连声哀道:“桀将军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啊?本将不也是为了咱们越人议和的大业吗?“不携护卫前来议和,方才能彰显诚意啊!本将难道还做错了吗?”
桀骏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唉,将军无错,是末将等的错,也是这可恶的秦使太过狡猾!没想到任嚣之子竟然有这等谋略,气煞我也!”
“罢了!事已至此,译将军您先撤一步,末将必将为译将军死战抵住,译将军且速速回城整顿兵马,也好弹定秦军,末将就死而无憾了!”
桀骏倒是忠勇可嘉,话音一落,立马将手中的弯刀直挺挺地朝前举着,恶狠狠地盯着不远处的任嗣,叫嚣道:“诸将皆在,目下我等被秦兵围困,自当奋勇杀敌,冲出一条血路,护送译将军!”
桀骏说罢正要拍马上前血战,可周遭的几位越人武将们却显得迟疑不已,踟蹰在原地犹豫不肯动弹。众武将们面面相觑,谁也不肯率先跟桀骏打马出去,似乎都在观察着局势的发展。桀骏见状立时勃然大怒,斥责道:“一群贪生怕死之徒!译将军乃我等再造之主,如此生死关头不舍命护主,更待何时?怯战者斩!”
桀骏便拨转马头过来,将手中的弯刀朝着众位越人武将一比划。说时迟那时快,正当桀骏打算逼迫越人武将死战之时。山谷中的丛林当中突然又是一阵剧烈的飞沙走石之状,紧接着声声凄厉的马鸣苍然而起,直吓得众人胆战心惊。“杀啊!”
“冲啊!擒杀叛将!”
“为任都尉斩将立功!”
“陛下密旨,擒贼首者赏百金!”
呼啸的风声宛如猿啼鹤唳,声声凄切,再夹杂着隐藏在丛林之中的秦军伏兵的呼告之言,刹那间整个山谷都充溢在了一片杀声之中。再看时,便见一列列虎背熊腰的猛士宛如从天而降一般,只一眨眼便列阵在了众人之前。这群秦军伏兵们乃是任嗣从各郡县军寨之中精挑细选而出的精壮汉子,个个都是膀大腰圆,身强力壮。这群久未立战功的汉子们此刻殷切盼战,死死地攥着手中的兵刃,眼神中喷发出怒火仿佛要生生将这群越人叛将吞噬,只等着任嗣一声令下,这群猛士便随时要一拥而上将这些人生吞活剥了。而译吁宋和桀骏见此情景也怔住了,身边的越人武将们更是从未见过如此骁勇的猛士,本就战意不定的众人愈发胆寒,双腿开始止不住地发抖,就连手中的刀剑也已经握持不住。桀骏怒斥道:“尔等,尔等为何如此怯战,再优柔寡断者,本将定斩不饶,随本将杀敌,护送译将军冲将出去!“只要护送译将军返回龙川,译将军必有重赏!本将的这副将之位就是他的!赐金更不在话下!随本将一道!”
桀骏知道眼下是中了任嗣之计了,再拖延下去是必死无疑,便威逼利诱着命越人武将随己冲杀。可越人武将们周身连一位可供调遣的兵勇都未曾携带,光凭着这些人的刀剑之力,又如何能抵挡这般阵势的秦军伏兵?“桀将军,这,这仗怎么打啊?”
“是啊桀将军,秦军早有准备,咱们这些人不够人家收拾的啊!”
“桀将军咱们不是跟译将军前来议和的吗?怎么好端端地又要打起来啊?”
“对啊桀将军,咱们还是跟秦军议和吧,秦使毕竟是任嚣都尉的儿子啊,桀将军您出言议和吧!”
桀骏听着这群武将们天真的话语,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正要发怒时。阵前的任嗣忽而高声发话道:“诸位将军,本使还有一言!“诸位将军原本早已成为我大秦的将军,跟随家父任嚣都尉和龙川县县令赵佗颇有功勋,为安定岭南也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些陛下和大秦子民们可都记着那!”
任嗣见这些越人叛将如此怯战,便见势说道:“诸位将军,本使知道你们是听信了译吁宋和桀骏的谗言,被他们威逼利诱才被迫归附,起兵谋反乃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也不是?”
那群越人武将们本就无心再战,此刻听闻任嗣出言劝解,眼中都立马放起了光。“这……”“哎,有,有理啊……”“是的,正是!”
几位胆大的越人武将回了话。任嗣立马接道:“陛下圣明烛照,也早已圣裁,陛下赐我的剑印在此!只要尔等弃暗投明,本使自然既往不咎,赦免尔等被逼谋反之罪!“陛下有密旨!此次平定岭南只严惩译吁宋和桀骏两个首恶之犯,其余人等,只要弃械投降,便可免罪!”
任嗣话音刚落,便将手中的佩剑朝天一指,刹那间周遭的秦军们立马高声呼告起来。“弃械投降便可免罪!”
“弃械投降便可免罪!”
阵阵声浪如同山呼海啸一般,四下里无不为之震慑。事已至此,那群越人叛将们自知不是秦军的对手,便一个个放下了手中的兵刃。“咣当——咣当——”阵阵兵刃坠砸在地的金石之音过后,还没等译吁宋和桀骏两人反应过来。周遭的越人武将们便忽然一拥而上,直将译吁宋、桀骏两人围困在了当中。“尔,尔等想做什么?本将可是主……”译吁宋吓得双腿发软,结结巴巴地还未说完,便觉得眼前一黑。桀骏正欲困兽斗,兵刃还未挥舞起来,却被奔上来的武将压了下去。“译将军,桀将军,得罪了!”
越人叛将们临阵倒戈,纷纷扑了上去,众人用身躯如同堆积出了一座小山,直将译吁宋和桀骏两人淹没…………咸阳城。郊野九峻山的山麓间。秦风忙活罢了木工作坊里的活计,便打算出了庄园在郊野慢步散散心。近日来筹备奉送京师大小官员的岁首贺礼一事,要想做到面面俱到,的确让秦风有些心力交瘁。此刻秦风信步走在田陇间,正饶有兴致地呼吸着山谷中的清新空气。忽而,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山谷的那头显现了出来。秦风见状顿时定睛一看,随即眯缝起了眼睫,疑惑地自言自语着。“奇怪,哎?那不是李斯之子李由吗?“这个时辰……他做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