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嬴政正挺立着魁梧的身姿,站在玉阶之上。周身则是几位寺人,小心翼翼地为嬴政更换着一身常服。“陛下,请恕老奴斗胆,陛下您今日若要是微服出宫,那老奴这就去吩咐车府备好銮驾。”
寺人吉寿压低着嗓音,试探地朝嬴政问道。谁料嬴政却是满脸不悦,冷峻道:“放肆!朕要去哪难道还要跟你这阉人知会一声不成?”
吉寿一闻声,当即被嬴政这声突如其来的怒斥吓得胆战心惊。急忙跪拜在地,吉寿乞饶一般叩首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老奴知罪了!”
“滚!”
嬴政气得火冒三丈,当即朝吉寿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即在御案上握起一卷简牍,继而拂袖朝殿外大步而去。……嬴政在郎中令蒙毅的微服护送下,很快便赶到了九峻山的庄园。破天荒地连门环也未曾叩响,嬴政便当即快步走进了庭院。“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嬴政一边死死地攥着手中的竹简,似乎要硬生生将其捏碎似的,一边又骂骂咧咧地朝庄园里端的庭院奔去。秦风在后院听见了动静,便急忙迎了出来,“哎?赵老伯,您来啦?您这是怎么啦?一大早就有人惹您生气啊?”
嬴政看见了秦风赶来,心情似乎有些舒缓。哀叹一声,嬴政无奈地将手中的竹简朝秦风扔了过去,“秦小子,你且览之,待会你自然会比我还生气!”
秦风眼疾手快,接过嬴政扔来的竹简便低头摊看了起来。一看着那竹片上赫然写着郎中令蒙毅的名讳,秦风顿时就知道此事绝不简单。郎中令蒙毅和其所部的郎官,可是相当于始皇帝禁卫军的存在,不仅负责宫城卫戍,还身兼为始皇帝稽查缉案的重任!来自郎中令的奏章,那其上所奏报之事,自然是干系重大的要案!果不其然,秦风的目光只在竹片上略微一扫,便看到了触目惊心的情报。武信侯冯毋择卖官鬻爵证据确凿!无论是在京师咸阳之中各个错综复杂的官场关系网,还是在关东六国旧地的小恩小惠,桩桩件件都已经被郎中令蒙毅查了个清清楚楚!秦风看着竹简上骇心动目的内容,一边感叹郎中令蒙毅和其所部郎官的办案之能,一边更是惋惜那武信侯冯毋择的愚蠢举措……秦风熟知历史,对于冯毋择也自然是耳熟能详。冯毋择乃是右丞相冯去疾的堂弟,曾在军中为将,为始皇帝立下了赫赫战功,后因军功而被封为了武信侯。远从战国时期的华阳君冯亭开始,冯氏一族在大秦的庙堂上就已风头愈盛。右丞相冯去疾、御史大夫冯去力,皆是大秦朝堂数一数二的高官!更为甚者,冯毋择的背后同样是冯沅,大秦长公子扶苏曾经的妾室,如今长公子府的女主人!秦风内心一边感叹着,一边将手中的简牍慢慢卷了起来。嬴政见秦风已经看完,便沉声问道:“这个武信侯冯毋择,不用我说,想必你也知道,棘手之事,就是他背景极大,而且还有长公子夫人冯沅作为靠山……“如此算来,冯毋择和大秦皇帝的宗室也算是颇有渊源,再加上起早间年的战功军勋,要想处置他,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嬴政之所以故意装作为难的神色,其实是想借此问询秦风该如何处置此事,以此来判断秦风对付这般棘手的事务会有怎么样的表现。“秦小子,你大胆地说,要让你来处置此事,你该当如何?”
秦风本来就觉得冯毋择背后的势力太过强盛,再加上嬴政的这一番话,秦风果然有些为难起来。冯毋择的背后是右丞相冯去疾,还有御史大夫冯去力,并且跟现在的长公子夫人冯沅也是亲戚……还当真不能仓促处置……思忖再三,秦风便小心翼翼地朝嬴政说道:“赵老伯啊,我觉得吧,冯毋择的背景既然是冯氏一族,这便牵扯到了皇帝陛下的宗室,我看赵老伯您还是不要插手此事了吧?”
嬴政闻声一笑,转而道:“秦小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远离这些是非,让皇帝陛下亲自去处置此事?”
“是啊!”
秦风道。“秦小子你有所不知,陛下也正是觉得此事较为为难,便下旨让我出谋,可我也有些力不从心,这才来找你秦小子咯!”
嬴政随口解释道。秦风听罢,努努嘴,只得说道:“赵老伯,那要是皇帝陛下的旨意,这事就不好躲了……“冯毋择贪赃枉法,卖官鬻爵,可谓是严重触犯了我大秦的律法,若是依照律法明正典刑,哪怕是冯毋择的武信侯爵位也救不了他……”秦风顿了顿,话锋一转,“可冯毋择毕竟是姓冯,和大秦朝堂的两位高官都有关系,还有长公子夫人那,更是不得不顾,这可关系到皇帝陛下的宗室天威……必须慎重!”
嬴政听着秦风的话语,见秦风说得头头是道,而且条理清晰,顿时欣慰不已。心满意足地颔了颔首,嬴政欢喜道:“嗯,秦小子你这话说得在理,没错,遇到棘手的事务,就是要这样据理分析,一步一步来,不能冲动行事!”
伸手在秦风的肩膀上一按,嬴政又嘱咐道:“秦小子你接着说,有了这两条,下面该如何具体行事?”
秦风随即试探问道:“赵老伯,您可能猜出陛下的想法?“您大可将这两条思路朝陛下上奏,就说干系重大,不敢擅自决定,请陛下圣裁,如此才方为妥当!”
嬴政一听,忽而觉得有些忍俊不禁。好你个秦小子,你就用这个办法来糊弄朕?不过那也难怪,秦小子你还不知道朕其实就是皇帝,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应该的。如此说来,秦小子你的确是心思缜密啊,连如何伴君都颇有心得?“秦小子,你这老成的处世之道是谁教你的?难道都是你自己领悟出来的不成?”
嬴政对秦风的话语颇为满意,当即满脸慈祥地笑着。“不过,秦小子啊,你这样缜密的心思没有错,但现在只有咱们爷孙,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说说你心里的想法便好!”
秦风听嬴政如此说,便再也不犹豫,当即快声说道:“赵老伯,您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直说了,在我以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春秋有言法不加于尊,但是冯毋择这种祸国殃民的蛀虫,总不能称得上尊吧?“卖官鬻爵危害的可是大秦社稷,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寻常百姓,此乃国之首恶,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安人心!”
秦风说罢,眼神犀利地凝望着前方,手掌擎在脖颈前比划了个手刀的手势。嬴政看着秦风杀伐果决的模样,顿时一脸和善,道:“秦小子果真嫉恶如仇,好!好哇!但是嘛……”嬴政顿了顿,又道:“我倒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杀冯毋择的最好时机……还是要先加以安抚,方为上策……”啊?秦风有些不解,忙道:“赵老伯,您的意思是要宽恕冯毋择?陛下会恩准吗?”
嬴政眼睫一眯,淡淡说道:“陛下既然将此事全权交由我来总揽,那我自然就能代表陛下!”
秦风被嬴政颇具气势的话语震撼了,当即感叹了起来。天呐,赵老伯这话太霸气了吧?那这么说来,冯毋择能免于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