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越面色惨白地走出官员队列。颤颤巍巍地抖动着袍袖,淳于越上奏道:“启禀陛下,并,并无此事……”什么?宁腾一听淳于越的话语,脸上顿时映起一片愕然。不是吧?这淳博士是要做什么?不是说好的一起检举揭发王贲的吗?怎么到了陛下的御前,又矢口否认?这不是临阵倒戈,陷我于死地吗?淳于越结结巴巴地继续道:“启禀陛下,那岐野岭是巴家的私产,现在已经卖给了一位叫秦风的工籍黔首……并非是微臣的……”嬴政闻声,顿时面色欣然,显得很是满意,颔首道:“嗯,淳博士这话说得倒是真切!”
转而看向宁腾,嬴政微微一笑,表情颇为玩味,“宁卿,怎么样?事情弄清楚了吧?”
“这,陛下……”宁腾面皮搐动了几下,慌忙辩解道:“陛下,可那通武侯王贲,的确是有贪赃枉法之嫌啊!”
嬴政见宁腾不依不饶,立马脸色一变,沉声斥责道:“好你个宁腾!王卿的罪责,先前不是已功过相抵了吗?“朕已下令不再追究此事,以观后效,宁腾你今日又来检举王卿,你到底是何居心?”
嬴政的话语掷地有声,在章台宫前久久传响着。宁腾哪里见识过嬴政这般可怖的神情,顿时被吓得浑身颤抖,当即“扑通”一声跪拜在地,乞饶道:“陛下息怒,微臣并无此意啊!”
宁腾赶忙解释道:“陛下,微臣也是为了大秦啊!那王贲贪赃枉法,还和那工籍贱民沆瀣一气,危害社稷啊!微臣恳请陛下明察!”
与此同时,周遭的文武群臣更是面色各异。嬴政却不以为然,默默说道:“宁卿你怕是检举王卿是假,诬告那工籍的黔首才是真吧!”
嬴政转而又道:“方才说到了岐野岭,宁卿你可知道的岐野岭上有何物?”
宁腾没想到嬴政竟然会如此雷霆震怒,当即满心惊惧,跪地叩首道:“微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诸位可曾知道燕麦乎?”
嬴政转而抬高了语调,朝着众位官员们说道。话音一落,官员们当即争先喧哗了起来。“燕麦!陛下,微臣知道!燕麦正是近日来在咸阳盛行的新粮啊!”
“燕麦乃替代粟米之物,物美价廉,颇受百姓青睐啊!”
“听闻燕麦是一位工籍的黔首所培育而出,真乃当世后稷啊!”
嬴政听着群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赞叹之声,心里显得很是受用。满意地颔了颔首,嬴政果断说道:“诸位爱卿所言甚是,不过嘛,宁卿,你也来听听,诸位爱卿口中所说的工籍黔首,正是你要检举揭发的那个人!”
宁腾听到这,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嬴政继而又道:“朕告诉你!那位工籍的黔首买下了岐野岭,并且将岐野岭上种植满了燕麦,并且加以培育!“如今咸阳百姓都承蒙燕麦的恩惠!而且三郡受灾之地的灾民们,也同样因为燕麦的盛行而获益匪浅!”
嬴政的话语不断在章台宫前传响着。宁腾的脊背上早已渗着片片的汗渍,不断拂袖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宁腾低声道:“陛下教训得是,微臣,微臣唐突了……”“唐突了?呵!宁卿你倒是说得云淡风轻!”
嬴政怒目而视,厉声斥责道:“那位工籍的黔首用岐野岭培育燕麦,并且大力推广,还卖以极低的售价,此乃造福百姓之善举!“宁卿你居然不分青红皂白上奏抨击,你到底是何居心?”
宁腾听到这,知道自己是彻底败了,今日不仅没能将王贲弹劾,甚至连那个叫秦风的小小贱名也奈何不了……而且还被始皇帝如此横加责骂,当着文武群臣的面,自己的老脸可都是丢尽了……宁腾越想越气,尤其是自己明明提前将文书递给了淳于越,相约一同检举揭发王贲的恶举!可是在这章台宫前,淳于越居然临阵倒戈?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现如今倒是自己里外不是人了……“那位工籍的黔首,名为秦风,先前应对胶东郡蝗灾的妙策,也正是秦风所想!”
忽而嬴政一声雄浑的嗓音传来,“像秦风这样能谋善断的工籍黔首,乃我大秦的不世之良才,宁卿居然会抨击此人!当真是匪夷所思!”
群臣之中。王贲、李信等一众武将们,听着嬴政的话语,心中像是乐开了花。嬴政此话提到了秦风,而且是毫无顾忌地表露着秦风的功绩!无论是应对胶东郡蝗灾的治世妙策,还是此番解决三郡灾荒的神粮燕麦,这可都是不世之功绩!今日之事代表着什么?代表着皇帝陛下正在朝群臣介绍着秦风!只要秦风的名号在群臣之中传响,那距离秦风在群臣中提高声望,甚至直接公布秦风的真实身份,还不是近在眼前之事了?王贲一想到秦风的少公子身份即将曝光,内心就一阵激动不已。与此同时,剩余的文武群臣们,也同样对秦风扑朔迷离的身份感到震惊无比。因为按照始皇帝嬴政所言,那挽救胶东郡蝗灾的妙策,竟然是出自那个叫秦风的工籍黔首之手……可是当初始皇帝为何只字不提?偏偏在内史宁腾加以检举揭发之时再旧事重提呢?这是否始皇帝嬴政在有意地维护那个叫秦风的工籍黔首?而之所以现在旧事重提,则是为了在群臣的面前为秦风立威!处置胶东郡蝗灾……解决三郡灾民口粮,秦风有如此通天之能,当真是大秦之幸,百姓之幸……此时此刻,宁腾心中惊惧交加,当即跪地参拜道:“微臣有眼无珠,还请陛下恕罪!微臣失言了!”
嬴政满脸不悦,一扫袍袖,沉声道:“行了,宁卿你且退下吧,今日之事,朕念在你是初犯,且是心系大秦,朕就不予追究了,望宁卿你往后能尽忠职守,莫要和那些贪赃枉法之人同流合污……“还有,再有检举揭发之事,朕奉劝宁卿你还是要查清断明为好,以免冤枉了我大秦的菁才啊!”
宁腾听着嬴政的话语,心中感念至深,当即跪地道:“谢陛下宽恕!微臣记下了!”
“都散了吧!”
嬴政摆摆手,抽身走回了章台宫内。等到群臣们散去之时,满心愤怒的宁腾立马想找到淳于越问个究竟。但淳于越却率先一步藏在群臣之中,火速退下了御道。疾步而走之际,淳于越不时地瞥眼望着殿前的宁腾,心中陡然一阵感慨起来。宁大人啊,不是老夫不肯和你一道上奏检举揭发王贲啊……实在是王贲得罪不起啊!在陛下的心目中,早就把王贲和那个叫秦风的工籍贱民当作是心腹之臣了啊!勋贵之人,岂是咱们这些臣子能轻易扳倒的啊?淳于越一边想着,一边快步朝宫门走着。有了于兴贤被收监的前车之鉴,淳于越现在已经可以断定……无论发生什么事,凭借他一个儒生官吏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动摇秦风的……因为秦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神秘身份,而且是贵不可言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