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大人!隗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周围的官员们见隗状近乎瘫倒,急忙上前搀扶住,关切道。博士淳于越也殷勤地上前,两手扶住隗状的臂膀,沉声道:“隗大人啊,您还是要振作起来啊!“现在可不是失魂落魄的时候啊!您还是先看看陛下查出来的坏账烂账,想好该如何应对,早做打算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隗状听闻此,心情也愈发急躁起来。恍过神,隗状挣扎着站直着身躯,两手接过小吏们奉上的简牍,慌慌张张地摊开查看了起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观察着隗状脸上的表情。只见隗状的脸色由蜡黄逐渐变得惨白,整个人仿佛是吃了苍蝇一般。“陛下,陛下真乃当世之明君啊……如此圣明烛照,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出陛下的法眼啊!”
隗状抱着简牍的双手开始不断地颤抖了起来。又赶忙摊开另一卷竹简,隗状刚一看,便又是一阵五雷轰顶之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陛下能将这历年来的皇陵账目,都梳理得一清二楚?“这卷是去岁春月间的账目,这卷却是七年前的坏账……陛下这是如何查清楚的啊?”
隗状在震惊之余,却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从骊山皇陵开工以来,始皇帝继位后便开始穿治骊山,已经有几十年的光景了。这么多年间,历年历月的物料、钱两和粮草所进和损耗,足有万兆之巨,要想从中查出端倪,无异于大海捞针!可这才仅仅过了几日,陛下便轻松挑出了皇陵的烂账坏账,就算相隔七年也毫不费力,这若不是有神明相助,又是如何能查清的?正在这时。一旁的博士淳于越见隗状的心情似乎舒缓了些,便清声试探道:“隗大人,下官还有一事,隗大人上次吩咐下官等梳理的账目,已经有眉目了。”
“什么?”
淳于越所说的事正是那日在章台宫,隗状将那些梳理账目的繁重活计安排给了淳于越等下层官员。但是这些时日隗状公务缠身,身心俱疲,现在已经近乎将此事忘却了。淳于越见状道:“隗大人,您忘了,您说陛下传授您的抽样调查法,让下官等仔细梳理……“此法果真绝妙无比,下官等现已梳理完毕,特来复命!”
隗状听着淳于越的话语,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了。抽,抽样调查法?老夫想起来了!那不就是那日在章台宫,陛下所传授的办法吗?“快,都呈上来!呈上来给老夫看!”
隗状赶忙吩咐道。没过多久。隗状只觉得脊背上止不住地渗着冷汗,浑身的毫毛都已经倒竖了起来。隗状呆呆地望着竹简,愣道:“陛下的此法……当真是玄妙无比,玄妙无比啊……”那日在章台宫时,隗状听到始皇帝所说的抽样调查法,隗状却不以为然,认为这样压根就查不出来账目的问题所在。隗状便完全没把这法子当回事,但是圣意难违,隗状便权且将这些不起眼的琐事交给了淳于越等人。可隗状哪里能想到,才过去短短几天,淳于越就将这么多查出问题的竹简放到了自己的面前!隗状彻底傻了眼,悔不当初啊,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瞧不起皇帝陛下的妙法啊!此时此刻。淳于越看着隗状震惊无地的模样,却微微一笑,上前谏言道:“隗大人,您莫要悲戚,下官以为,既然此法是陛下所传授,隗大人不如上表谢恩,并且主动面见陛下请罪……“隗大人只要能言辞恳切,陛下一定不会降罪于隗大人的!”
隗状闻声,心里略微有些舒缓,扪心一想,现在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也罢,就听你的吧,走,随老夫进宫面见陛下!”
……章台宫。嬴政正在几位寺人的侍奉下批阅着奏章。嬴政一手握着金笔,一手摊着简牍,一丝不苟地批阅着。这时,中车府令赵高碎着步子走了上来,尖着嗓音道:“启禀陛下,将作少府隗状和博士淳于越求见。”
“隗状?淳于越?这个时辰他们来做什么?”
嬴政连头也未抬,继续批阅着,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老奴遵旨。”
赵高当即快步走下玉阶,朝殿外宣告道:“有旨意!宣将作少府隗状、博士淳于越进殿觐见陛下!”
没过多久,隗状和淳于越低垂着脑袋,躬身步入殿内。“罪臣隗状,罪臣淳于越参见陛下!”
嬴政闻声,徐徐抬起头来。看着殿下跪拜着的隗状和淳于越,嬴政轻笑道:“哦?隗卿为何自称罪臣啊?你何罪之有?“还有你,淳于越,你什么时候学会服软了?”
隗状当即一拜叩首,双手奉上竹简,呼道:“启禀陛下,罪臣奉命去查骊山皇陵历年来所进耗之账目,现已查清,微臣驭下无方,致使钱两亏空,请陛下治罪!”
淳于越也跪拜道:“回陛下,罪臣有眼无珠,不识陛下经天纬地之才,陛下的调查之法,真乃亘古未闻之奇策,罪臣五体投地!”
嬴政闻声,先是一愣,仔细一回想,忽而忆了起来。原来如此,是了……朕想起来了,朕前些时日梳理了些账目,皇陵工地的确有不少端倪……还别说,秦小子的那个叫什么,抽样调查法的办法,还真好用……嬴政每日励精图治,经手的奏章难以计数,已近乎将此事抛在了脑后。此刻,嬴政听着隗状和淳于越的话语,骤然想了起来。又看着隗状和淳于越两人面带惊惧的神色,嬴政颇为玩味地一笑,内心感慨了起来。这隗状和淳于越,这个时候来见朕,还自称罪臣……莫非就是在表明,隗状和淳于越也用了秦小子的那个抽样调查法了?连一向自诩清高的淳于越都在朕的面前自称罪臣了,看来真的是对朕俯首帖耳了……秦小子,真没想到,你的一个妙法,还能助朕收拢臣子之心呢!嬴政强忍着心中的窃喜,故意一本正经地沉声问道:“如此说来,隗卿和淳于越,你们都是用朕的法子查出账目问题所在的?”
“回陛下,正是!罪臣用陛下所赐的英明之法,短短三日,便查清了皇陵账目!”
“罪臣……亦然……陛下圣明烛照,罪臣心服口服!恳请陛下治罪!”
嬴政听着隗状和淳于越二人的恭维之言,心里颇为受用。面带轻笑,嬴政一拂袖,吩咐道:“你二人的罪,朕是早晚要治的,但是朕也同样给你二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隗状和淳于越一听,顿时一个激灵,却又不敢太过张扬,只得垂头等候着嬴政的旨意。“你们就用朕的这个办法,给朕继续查,查得清清楚楚,三日后把有干系关联的名目呈上来!”
嬴政一语道罢,隗状和淳于越立马跪地叩首,连声谢恩,“罪臣谢陛下不杀之恩!罪臣叩谢陛下天恩!”
“行了,下去吧!”
等到隗状和淳于越火急火燎地步下大殿。嬴政便将手中的竹简一合,朝中车府令赵高说道:“赵高,剩余的奏章都装到銮驾上去。”
嬴政缓缓起身,伸展着身躯,“去叫蒙毅来见朕,告诉他,朕要微服出宫。”
赵高闻声连忙行礼,应道:“老奴遵旨。”
与此同时,赵高的眼里闪过一抹狡黠。陛下今日又要微服出宫……一定是去见那个叫秦风的小子!我得赶紧去兰池宫,面见胡亥公子知会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