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棠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另一手的掌心，神情平静浅淡。只是她越发颤抖和用力的手指，却仍流露出她此刻真正的情绪。洛璃歌看着她，欲言又止。屋内陷入一片诡谲的沉默，只有安婆婆压抑的低低啜泣，不住磨着洛璃歌的耳。她有些难耐地摸摸耳垂，抬眸望一望天外夜色。时棠余光留意到她的动作，将思绪渐渐收回。唇缝间溢出一声几不可查的叹息，她缓慢起身来，看向安婆婆的眼眸已经恢复平静。她伸出手，轻轻比着：“今日一切，还请保密。若有什么线索，我们下次来时，请您告知。”
安婆婆看不懂，略有些茫然地看向洛璃歌。洛璃歌便复述了一番。“好，好。”
她连连点头，“小姐请放心，老婆子嘴巴严，不会说出去的。”
时棠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向外走去。安婆婆无意识间伸长脖颈，不舍地望着她背影。待时棠走入夜色中，她才收回目光，殷殷望着洛璃歌：“洛小姐，我知道您是极好的人，还请您一定要保护好小姐，不要让她再受伤。若往后需要老婆子我的地方，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时棠是我的姐妹，即便没有您这句话，我也会好好对她的。”
“谢谢，谢谢……”安婆婆眼眶发红，泪珠又要落下来。她擦擦眼角，道：“时辰不早，我便不拦两位了。若有空闲，请洛小姐常带小姐来。”
“好。”
应下后，洛璃歌便离开小木屋。她看到等待外的时棠在悄悄擦拭着泪水，便刻意放缓脚步。等走到时棠身侧时，她已经将泪给忍住，恢复如常。“走吧。”
洛璃歌道，“往后你若是想来，我便陪你一同来。”
“……嗯。”
时棠没有多说什么，微垂着头，跟在洛璃歌身后向外走着。两人穿过花园，钻出狗洞，凌昭便警觉地扭头。看到是她们两个，松下一口气。“辛苦了。”
洛璃歌道，“有什么人经过吗？”
“没有。”
凌昭摇摇头，“现在已经夜身，这里也没什么守卫前来，一直都很安静。”
“走吧，回去休息。”
洛璃歌就这边的杂草给掩好，便领二人向外走去。拐出角落，向前走出几步后，忽见树丛后走出一个人，拦住她的去路。洛璃歌眼皮一跳，下意识伸出手将时棠给护在身后。“什么人？”
她低低呵斥。一盏灯笼从后照来，照清楚那人的面容。洛璃歌不由得一顿，神经反而崩得更紧。夜冥珏在灯笼照明下走出两步，却见洛璃歌带着人警惕后退。他扯动一下唇角，在暖黄灯光下露出懒洋洋的笑：“怕什么，我又不害你。”
“你跟多久了。”
洛璃歌问。“也没多久。”
夜冥珏摩挲一下下颌，思索着，“方才见你从那边过来，我看你们鬼鬼祟祟，便远远跟着，一直等在这里。”
……那就是从一开始便什么都看见了。洛璃歌眼眸里浮现出冷意。“你这神情，像是要杀人灭口一样。”
夜冥珏哑声一笑，有点无奈，“我便这样不值得信任？”
“你跟着我做什么？”
“自然是担心你。”
夜冥珏理所当然道：“你大半夜跑出来，能是做什么？无非是做不能见光的事，见见不能见光的人。”
“知道不能见光你还跟。”
洛璃歌没好气道，“你都知道什么？”
“目前为止，什么都不知道。”
夜冥珏摊摊手，“如果你想要告诉我，我洗耳恭听。”
洛璃歌冷笑。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可只要他绕过去，看到那宫墙角，便什么都能明白了。凌昭不安又惭愧。明明他一路都在跟着，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小姐，我……”轻声开口，想要解释，但仔细想想，他本就是夜冥珏的人，这场合也根本不容他多解释什么。洛璃歌看他一眼，冷静道：“你是他培养出来的，你是什么水平，他自然知道。如果不是你跟着，他估计能跟得更近，像如今这样远远坠着，只是不想你察觉罢了。”
夜冥珏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原来你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了。”
洛璃歌冷哼一声，表达出对他这样行为的不满。可她想要阻止夜冥珏不去看，似乎也没什么好的理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夜冥珏悠悠道：“明明此前都已经对我和软了态度，怎么现在又这样戒备，我在你心里就这样不值得信？”
“我说不让你深究，不让你去看，你就会不做？”
洛璃歌嘲弄地扯动唇角。“只要你说，我就不做。”
“哦。”
洛璃歌明显不信。口头上的承诺虽然好听，但她却不是会轻易相信这些的小姑娘。“既然太子都这样说了，我便先回去了。”
她淡淡道，“夜深露重，请太子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向前走出几步，被夜冥珏给拉住手臂。他低声笑道：“都是要成为夫妻的人了，这点信任都没有，往后如何同床共枕？”
“同床共枕”四字，被他说得极为暧昧。洛璃歌眉梢跳动一下，隐忍道：“夫妻也未必都是坦诚相待、同心同力的，只要你我不彼此陷害，维持个相敬如宾，便已经足够了。”
“我觉得不够。”
夜冥珏灼灼目光盯着她：“我想要更多一点，能让你对我更信一些，而不是每遇这些事情，你便避我如蛇蝎，露出这般冷酷防备的神情。这次的事情，你便能信我。”
洛璃歌淡淡“嗯”一声，连反驳和争论都不肯。夜冥珏无奈叹气，将薄唇给微微抿紧。凌澜知道，他这是已经有些不开心了。“这样吧。”
夜冥珏道：“既然你不信我，那便做一个公平些的交易吧。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便以此处为线，绝不跨越一步，如何？”
洛璃歌抬眸看他，终于正色几分：“什么事情？”
“你先答应。”
夜冥珏道，“总不会是你做不到的。”
洛璃歌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