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被扔在了一个不知名的街上,街上不热闹,两旁都是人家,那地方在当时还是比较富贵的,因为都是二层小楼。夏炎边走边嚎啕大哭,凭自己浅浅的记忆往回走,只知道从家到这里很遥远……忽然,一位十几岁的小哥拽住夏炎的胳膊,对夏炎说:“你当我的妹妹吧!”
当时的夏炎还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只管嚎啕大哭。谁知旁边就是他的家,他母亲在院子里喊道:“你要是敢把她领到家里,我打死你!”
于是这位小哥松开了手,回去了,夏炎便继续走,身后随后又传来了骂声,他妈妈在骂他:“你是个什么东西?自己都养不起,还养她……”。在之后就听不清了,仿佛走了很大一段距离,那小哥追上夏炎,往夏炎手里塞了20块钱,就跑回去了。夏炎独自一人走了有半天,她也不知道往哪走,半路夏炎碰见了姥爷骑着脚蹬三轮儿车,找她来了。那年夏天格外冷,穿着秋衣也是总觉得凉凉的。后来,小哥因为打人,还把人打死了,做了牢。被打死的是他的叔叔。一日,天色阴沉,在水泥组成的小世界里,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阴沉和乏味,小哥的妈妈已经一天没回家了,小哥只知道她要回娘家。小哥的叔叔跑到小哥的房间,小哥起初很诧异,问:“叔,有啥事?”那人笑而不语,小哥又问:“有啥事吗?”
那人答:“你知道你妈上哪去了不?”
“去我姥姥家了吧!”
“我把她杀了,杀之前还把她睡了,你妈老享受了,我当时舒服地有点不想杀她,怎么样?我很厉害吧?你把你们的房子让给我,我可以供你上学。”
那人和小哥炫耀说自己奸杀了小哥的妈妈,说真的,小哥当时好像并没有那么的愤怒和悲伤,他其实挺讨厌那个女人的,但手脚好像不受控制般的,将那个人打死了。那人设计好的,早就报了警,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命丧于此。警察赶来的时候,那人的脑浆都被打出来了,肚子、胸脯也开了,那时小哥还在拿铁方凳子的角猛砸。出来以后,物是人非,家里的草都比门高了,自出来第一天,回了趟家看看,自此,他再也没回过家,甚至不会从那里经过。还是要生活下去的!他就换了个区,在离家不远的区找个营生,恰好是夏炎的这个区。刚开始在饭店里给人扫地擦桌子,可有一次一个客人喝多了,叫嚷着要打人。见周围的人都无动于衷,就抄起了板凳,选了个人砸去。砸了一个,又砸另外一个……刹时间,一大群人扭打起来,场面极其混乱。小哥就躲在角落里,回想着自己打死人的场景。警察肯定是要来的,待他们处理好这件事的时候,小哥偶然发现来的那几个警察中有一个是当年逮捕他的冲在第一个的警察。想起当时的画面,失控的他、已经杀红了眼的他还在打人,那个警察冲到房间门口拿手枪指着他并厉声斥道:“住手!不许动!”
那时候的小哥还是学生,看到是警察,就觉得心里有几分归属感。中间双方僵持了几十秒内,他先是是觉得警察不会逮捕他的,放下了手里的凶器;却忽然意识到他们是来逮捕自己的,害怕,想趁机逃走,但已经没有机会,因为警察已经将房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警察身后站着五六个警察,又后悔没有早些顺着个缝跑出去; 最终幡然醒悟,小哥知道自己是犯罪了,杀人了,才后悔自己刚才杀了这个人渣。结果,正如我们所料想的那样,小哥被铐上了双手,送上了警车,随之而来的就是审判!想到这,小哥忽然觉察到自己应该把脸别过去,但意识回来时,已经为时已晚,俩人正好对上眼……这位“老相识”笑眯眯的问:“咋来这找活干了?”“这边招人,好找活。”
“最近过得咋样?”
“挺好嘞。”
看警察笑眯眯的样子透露着无尽的善意,小哥有些放下心了。随后,警察对老板和老板娘悄悄说了什么便离开了,一切又都恢复如初,只是小哥丢掉了工作,因为那位警察告诉老板和老板娘——“这个人杀过人,有前科!”
人都知疯子是疯的,却不知疯子是为何而疯。一传十,十传百。无论这个工作多么脏,多么累,工资多么低,他还是会吃到闭门羹。整条十字大街都没有他可以找到的工作。十字街口是十字大街最繁华的一个路段,路上行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小哥蹲坐在街口,看着这五颜六色的,被贴地满天飞的招工布告,陷入了迷茫。小哥内心问自己:“难道自己要饿死吗?”从早上到晚上,他一直在那里,翌日清晨,街上还很冷清,对面生产门市部的大爷开了门,看到他后走到他跟前问:“你咋还在这里?”“找不着活儿干。”
“找不着活干就去拾破烂儿!”
对呀,找不着活干就去拾破烂儿,不为任何人打工,自己干,小哥内心暗暗下定了决心……此后小哥便开始捡破烂,那时候有很多的垃圾沟,臭气熏天,垃圾颜色混杂且夺目,行人看了后心情就坏了一半,然而他都一一翻过,捡到自己能用的能穿的就到河边洗一洗,自己用。一开始是用化肥袋子,装满后自己用肩膀扛着,再走十几里的路,把破烂儿卖到当时几个区的破烂儿站。有了一两年,小哥攒够了钱,买了个架子车(上先时,农民用牛拉着架子车运载东西,比较笨重,这里所说的架子车是上一个的改良版,用的木头是密度较小的杨木,体型较小较轻,人可以拉的,当时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这时农村几乎已经没有牛了。)用架子车一次性可以拉好几个用破烂装满的化肥袋子。这时候的他变得黑瘦嶙峋,颧骨清晰,身上全是灰尘,别人看他时感觉他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只有眼睛是清晰的……人们经常看到他拉着架子车在街上移动,架子车上装了很高的一车被破烂装满的化肥袋子。从十字大街到破烂站有十几里的公路。公路旁是一条古河,人们经常看到他弓着身子,面朝着地,像牛一样拉着那高高的一车破烂。累了就停下,坐在车邦上吹一吹从河面上刮来的风。双脚悬在空中,手里握着破布编成了粗绳子(拉车的时候可以像背包的肩带一样套在自己肩膀上,便于拉车,便于使上劲。)在这条路上人们经常看到他,经常看到他一个人面朝古河,只给人一个瘦小的背影。那蓬松的沾有灰尘的头发在风里摇晃。古河的河水缓缓的流动着,气势却是那么的博大、深沉,河面依旧波光粼粼,这条古河的存在已有千年,它似乎见证过很多这里的人和事,很多的悲剧和幸运,悲伤和喜悦,见证过许多人的大起大落,也有的很平淡,也有的蒸蒸日上,也有的每况愈下,可这一切仿佛在它眼里都那么的渺小那么的转瞬即逝。又过了好些年,这里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都开上了电三轮车,他也换了电三轮车,专门拉货的。这也省了他不少力,十几里的路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一天可以往返好几趟。但是停在河边吹河面上的风的习惯还没有变,人们同样总是会经常看到他那瘦小的背影,只是背比之前驼的更狠了。有的老人见了会说一句:“拾破烂儿的也开上电三轮儿了,还不孬嘞!”
眼看日子蒸蒸日上……夏炎高三那年的春天,那一天夏炎放假,和平常一样,别的学生都有家长来接,自己则只能拖着几十斤的行李,徒步走回家。那天夏炎恰好从一个捡破烂的身边经过,捡破烂的早早就知道夏炎要在自己身边经过,夏炎恰好走到他身旁的时候,他就往夏炎手里塞了些东西,夏炎愣了一下,保持微笑的看着他,又将目光转向自己的手,只见是一支钢笔和两颗糖,夏炎又抬起眼帘看一看那人,只见那人很不好意思的对夏炎说:“刚才在路边捡的,不知谁丢的。送给你了。”
“谢谢,谢谢,我会好好的用它的。”
那人放了心,不好意思地回过身收拾手里的破烂。苗淼来接她了,夏炎知道一定又是家里有被苗淼拖了两个星期的活儿等着她呢!今年已经高三了,苗淼还是没有底线的往夏炎的肩膀上增加本应该属于苗淼自己的担子,而苗淼自己则因为玩手机低头,颈椎出了问题,经常去医院检查,本来是个小问题却好几次装作休克,害的夏召从城里跑回来。夏召自从不在家里之后,心里清醒不少,很多次都不愿意出钱给苗淼看病,因为知道就算看好了,苗淼也会因为看手机而复发。这一年高强度的学习压力和课业任务和家里高强度的体力活使夏炎的身体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夏炎回到家后,才回想起来,这位拾破烂的就是当年往自己手里塞钱的那位小哥,这一次他以同样的方式往夏炎手里塞了一枝钢笔和两颗糖,让夏炎苦不堪言的日子得到了一丝安慰。到后来,又过了很多年,夏炎赚了很多钱,身价成倍的增加。很多人说她变了,没了初心,没了当年孑然一身的清高,没了曾经的那个狼性。夏言的内心逐渐空虚,最终忍无可忍,打破了永不回乡的誓言,只为找那位小哥。当夏炎狼狈的找到小哥的家时,小哥已经没了,皮包骨头,浑身发紫,死了有几天了,身边是位年轻的小乞丐,看上去二十出头,他们有相似的经历。从小乞丐的口中得知小哥的房子是从荒地上盖的,没注册。后来学别人,也给村大队支书送了钱,是小哥攒了好些年的好几万呢!书记乐呵呵的收了,说一定能给他注册上……几个月后,小哥没有等来村民房产证,只有一辆大挖掘机,小哥惊恐无措的站在门口看着那辆挖掘机向他驶来,书记笑呵呵的上前握住小哥的手,说:“你不能在这里住了,换别的地方吧!”
换别的地方,去哪,没有人告诉他能去哪儿……小哥看着被握住的手,看着村支书笑眯眯的脸,气的说不上话,直打抽抽,喘不上来气,最后口吐白沫,僵直地朝身后倒去,脸都紫了,没了呼吸,小哥被活活气死了!村支书见状赶忙带人离开,并告诉同行的人说:“今天啥也没发生,咱们过几天再来。”
土屋里的小乞丐听的明明白白,在黑暗中把那些人的嘴脸看的清清楚楚。村支书也没有觉察到在黑暗中有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夏炎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额头重重地一次又一次地砸在地上,小乞丐拉住她,将她揽在怀里,于是夏炎倒在小乞丐怀里哭了一夜。第二天夏炎挺起了哭了一夜的身体,把小哥的丧事张罗了。走的时候,小乞丐给了夏炎他的手机号码,说有事可以找他,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干。夏炎以为他是要感谢自己帮他摆平了小土屋的事儿,便收下了纸条,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土屋写上了小哥的名字——许明亮,但小哥已经不在了……土屋旁多了一座土坟……夏炎离开已经有几天了,却听说村支书一家人全部惨死了,是被挖掘机碾死的,发现的时候,村书记的头还挂在挖掘机的铲子上,嘴里叼着一根未吸完的烟。这一幕把目击者吓坏了,但现场的种种迹象表明,村支书的一家的惨死是因为挖掘机的失控而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