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乡下丫头,你让她比什么。”
有人掩唇直笑。叶素心也跟着劝道:“七妹妹年纪尚小,紫蓿,你别为难她了。”
“可是四姐姐,你在她这么大的时候,早已才名远扬了。她爹好歹是探花郎呢,难不成这个探花郎教出来的女儿就是个草包?”
焦紫蓿故意说。在场不少人都低低笑了起来。都知道这是故意羞辱楚明萝,但谁也不会出声来平白得罪人。唯独褚极远远朝楚明萝投来一眼,见她面色淡定,便知她已有主意,便吩咐了高嬷嬷几句。高嬷嬷走出来,道:“三殿下说,他愿意再加一份厚礼,给得胜者。”
叶素心闻言,矜持的看了眼褚极,三殿下果然还是对她有意的么,要借这样机会送她礼物。虽然三殿下是个残废,但不得不承认,三殿下面容俊美,为人冷漠克制,有一种十分吸引人的魅力。昭文公主也笑道:“既如此,我不多加些礼都说不过去了,来人,将我的那套金嵌蓝水晶的头面拿来。”
在场的少女们瞬间惊喜不已,都知道昭文公主有一套番邦进贡的珍贵蓝色水晶的异域风头面首饰,华丽耀眼,漂亮的很,况且还价值千金。焦紫蓿似乎笃定了叶素心会赢一般,也得意的从手腕上摘下两个沉甸甸的赤金镯子:“我这镯子就当添头好了。”
说完,挑衅的看向楚明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若是再不肯来,不如就改了姓名吧,也省的丢了你爹探花郎的脸啊,你以后就叫阿猫,或者阿狗怎么样?”
“萝儿,不必理会她。”
老夫人冷冷看了眼上蹿下跳的焦紫蓿,正要帮楚明萝说话,就听楚明萝问:“这胜负,要怎么判断呢?”
“自然是公主殿下判定。”
叶素心温柔解释。楚明萝一听,原本还没十足把握的,现在是十拿九稳了。她起了身来,走上高台,朝焦紫蓿说:“既是不堕父亲威名,我便只有一手字能拿的出手了。”
“也好。”
昭文公主看了眼自信的叶素心,说:“素心便以雪为题弹奏一曲,明萝便以雪为题,赋诗一首。”
叶素心为难的说:“如此,我岂不是太欺负七妹妹了,不然我也写字吧……”楚明萝微笑:“不必如此。若我输了便是输了,岂有姐姐让我的道理?”
叶素心看着这样的楚明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也有意一曲惊艳众人,底下那些公子们也就罢了,最要紧的是身后坐着的褚极……叶素心想了想,‘勉为其难’的应下了。素手拨弦,流畅婉约的琴音便倾泻而出。楚明萝知道叶素心极擅琴,前世她便是因为一曲夺魁,然后得到了拜那位贵人为师的机会。想到此处,楚明萝纤手执笔,笔走龙蛇,顷刻间,生动而又气势锋利的墨迹跃然纸上。一曲罢了,她的笔也停下了。在场众人听得如痴如醉,焦紫蓿冷觑着楚明萝:“你们那小地方,只怕一辈子也没听过这样的琴音吧?”
楚明萝笑看着叶素心:“没听过,四姐姐的琴声果真天上地下难寻对手。”
叶素心指尖微缩,这话自己知晓便好,这样大庭广众的说出来,倒显得多猖狂似的。但不等她开口,焦紫蓿便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说着,昭文公主便让楚明萝呈上了她写的诗。刚看完,昭文公主都是一愣,旋即阴郁一扫大笑起来:“有趣,实在有趣。”
说着,叫人将纸拿下去供人传阅,不多会儿,底下的夫人小姐们都笑成一片,直到纸落到褚极手里。褚极阴郁的眼底有微微惊愕:“字迹锋芒毕露,大气难掩,的确好字。”
“诗好吗?”
楚明萝朝他笑问。褚极没理她的促狭心思。焦紫蓿眼见众人一片赞好,跺跺脚,朝昭文公主道:“公主殿下,我们都听着呢,分明四姐姐琴音宛若天音……”“素心的琴弹得的确好。”
昭文公主瞧着叶素心脸上隐隐的喜色,淡淡说:“可惜多了几分浮躁,少了几许沉稳。须知这天底下,能人辈出,年纪轻轻,还是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好。”
昭文公主这番话,无异于当众扇了叶素心一个巴掌。叶素心的眼泪又要出来,昭文公主却忽然冷淡的问:“怎么,可是听不得劝诫之话?”
叶素心立即收起可怜之态,柔柔的福礼:“素心不敢。”
“既是不敢,只怕心中还是不服吧。”
昭文公主又说。叶素心死死咬着嘴唇,耳根臊得通红,也恨得双眼发红,昭文公主是怎么了,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她了么?叶素心期盼的朝褚极看过去:“三殿下,您知道素心不是这个意思。”
褚极淡淡扫了她一眼,褚鸢鸢便突兀的哈哈大笑起来,众人看去,才见她挥着楚明萝写的诗,说:“‘天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这样写雪的诗,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虽然没几分文采,可也太生动了吧,白狗身上肿哈哈哈。”
伴随着的,是她一串无法停歇的笑声。她笑个不停,惹得满屋子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褚极看着背着小手胸有成竹的楚明萝,心有疑惑,她有时候锋利的就像她的字,有时候,却又像现在一样带着几分顽劣的童心,她到底是谁的人,所求的,又是什么呢?昭文公主很快宣布了获胜者是楚明萝。有了这次红霜宴夺魁的名号,再来寻老夫人相看的人家明显档次提升了许多,也有不少勉为其难为自家嫡次子或是嫡幼子提亲的了。比试结束,按照惯例,会有专门请来的角儿来唱上几场戏。其中最有名的,便数怡翠楼的当家花旦芍药姑娘了。但芍药刚一上台,还兀自可怜着被众位小姐们团团围住安慰的叶素心就变了脸色。“四姐姐,你怎么了?”
焦紫蓿问。“没、没事。”
叶素心望着芍药那不盈一握的腰间,挂着的不正是自己曾送给焦表哥的定情信物——刻着她名字的羊脂玉佩么。“别是输不起,在这儿掉眼泪吧?”
褚鸢鸢路过,讽刺了一句。叶素心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强忍着难堪:“小郡主,素心并非如此……”“你别跟我哭,我不像那些怜香惜玉的男人,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褚鸢鸢冷哼一声,还朝焦紫蓿道:“大金镯子你还戴着呢?”
说完,便迈着大步出去玩了,分毫没看见叶素心死死咬紧的牙关和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