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柔声劝慰。她心想,之前阎氏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全是因为府尹大人在身边精心呵护。如今失掉了后盾,阎氏顿时惊慌失措。一时之间,感同身受。“夫人,你带我去仓房一趟。”
南屏觉得事情紧急,还是长话短说,她清晰记得,那年她便将那本账册方才仓房之中的樟木箱子里面。果不其然,她们顺利找到该物。“夫人,务必差位稳妥的人将此物送到御史台白微大人府上。”
令南屏欣慰的是,阎氏当即便照做,没有任何迟疑。“夫人,你就不问问是怎么一回事么?”
“这事关老爷的身家性命,你怎么会做没有把握之事?老爷如今已是身在险境,不是至情至性之人,谁还会来蹚这趟浑水?南屏,我怎么不信你?”
回府之后,南屏将此言转述给韩望书,他也跟着连连惊叹:“早就听说府尹夫人是女中诸葛,这格局果然就是不俗。”
“唉,你还未见,今日霸王似的一个人倒也是不知所措了。”
“伉俪情深。”
韩望书点头道,“可夫人到底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了么?”
“他们府里倒是也养着几个死士。人选也还是不愁。”
“那还好,只是方才我又想到件事情,又怕会横生枝节。你可知这新晋的东厂厂督是谁?”
“是谁?宫中的事情我一概是不知的。”
“他名叫孔城陌,原也名不见经传,不知怎的,就入了圣上的眼,一跃成为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二号人物。”
南屏:“怎的,他是旧识?”
“不是咱们的旧识,却是咱们旧识的远亲,你还记得我们军中有个叫做孔繁露的?”
“怎么不记得,后来被撵出来还在我的船上做了艄公。若不是被你戳破面皮,恐怕现在还做下去呢。我记得,当你得知我要雇佣的人是他,一张脸铁青。就是不说到底为了点什么。”
南屏不禁笑道。“这事怕还是你有道理,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因一时之气,戳破了他的面皮也不见得是件什么好事。砸了人的饭碗、断了人的财路,都是结梁子的事。而砸一个落魄之人的饭碗,却是个死结。”
“可是,当年他参了你一本,你险些把命送在大叶。”
南屏心疼道,“倒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无动于衷呢?这么说来,这位孔厂督是孔繁露的远亲。可是他既有这么位厉害亲戚,怎么会走投无路,沦落到给我当艄公呢?”
“方才我也是说了,这人在去年年初之前,还是查无此人的状态,不知后来到底交了什么运。我原来也没想到,方才读书时候,读到一句‘雪落城南陌’,这才想起过去孔繁露在军中吹嘘之时,讲过他有位不通俗务的远亲,连给儿子起的名字都很是雅致。只可惜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又考不取功名。以至于自己活活饿死。他得了讯息之后,便安葬了那位远亲,并救下了还剩一口气的男童,便是这位孔城陌。他原本是将他带在身边打仗的。据说,孔城陌也是胆识过人。可惜,好久不长,风光一时的孔繁露因为受到了责备,失了将军之职。他的亲信自然也受波及。孔城陌同孔全一样,都降格成了火头军。孔全没心没肺,也还算能做的下去,可这孔城陌倒觉得很是耻辱。”
“某一日,十三岁的他终于同孔繁露说,想进宫。孔繁露问他,进宫的话便要净身,他可能受得了么?那是表面光鲜,可内里却是见不得人。不如在这军中自由自在,做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不好么?虽现在是个火头军,可凭他的人物,总会有出头之日。可这孔城陌却说,纵是表面光鲜,也比终生暗无天日要好得多,这军中是能出头,可不知道是何年何月。虽说入宫之后,便不是个全乎人,可到底怎样才算是个顶天立地,真真正正的男子汉?有银子、有地位才是,其他的都是镜花水月,一场虚名而已。这一席话说得孔繁露哑口无言。”
“这孔城陌又说,他知道,便是他想进宫,也是很容易的,况且年纪也不算小了。他求孔繁露帮他找找门路。孔繁露想着,人各有志,便不再强求。他虽失了职,可总还能找到些京都的关系,当真便将孔城陌送进了宫里。”
南屏恍然大悟:“这么说来!这孔繁露不仅是这孔厂督的远亲,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并且还曾经助他一臂之力呢!听这几句话,这孔厂督是读过书的,又极有心气的人。这样的人,每日每刻都在等着出头的机会,所以说之前名不见经传,如今却这么一鸣惊人,放在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当时,孔城陌并未发迹,孔繁露在军中吹嘘此事,也只是说自己多么宅心仁厚,又多么有成人之美。应该是确有其事的!”
“韩将军,我知道你不愿意听,可是我还是想说,要是没有云儿出事,咱们俩今日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呢!”
听了孔厂督与孔繁露的渊源如此深厚,南屏一时之间,又感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