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生红了眼眶,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仓库。
裴时重新闭上眼睛,这座岛上太阳比琼山热烈,植被肆意生长,夜晚迷雾重重,那么大的一轮月亮,却不能把这个黑暗如深渊的地方照的干干净净。 海风吹过腐朽的气息,穿过他的思绪。 莫生说如预期的那样,她离开了沧市。 裴时忽然笑了。 枝枝平安,便是他的万事顺遂。 …… 苍凉的小花寨上。 清晨的露水打在窗沿,竹房散去燥热,云软枝洗了把脸,扎了个马尾就出门了。 她今天要出门采购,为大山里的孩子们添添伙食。 徐行和袁莉也约好了今天下山采购一趟,来得匆忙,他们准备的东西并不齐全。 三人有说有笑搭着大巴辗转反侧,得知云软枝是去给孩子买肉的时候,都心生敬佩。 徐行当即给云软枝贡献了五百块钱,他们实习工资一共就才一千五,这点的微薄薪水,五百块无异于一笔巨款。 袁莉低着头沉默,她觉得尴尬极了,她拿不出这个钱,只能装作没有看到。 自尊心在微微地摇晃。 山路吹着山风,缓慢带着草香。 云软枝笑着把钱还给了徐行,“大家都不容易,我有点积蓄,够用了,真的不用添了。”她坚持。 徐行没说什么,夸她人美心善,天热,便随手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柠檬气泡水递给她。 云软枝道了声谢谢,便眯起眼睛补觉了。 袁莉一直没出声,她忽而心底生出了一丝怨念,本来工资就低,来这儿已经是付出了,谁都得夸赞一声。 又为什么要装善良,做多余的事情,把自己拉高到另一个层面,显得她微不足道。 她知道自己这个下意识的想法是不对的,羞愧得低下了头,但心中还是不太舒服。 于是大巴车到了地方,她就拉着徐行快走了。 等云软枝忙完,回到小花寨的时候,桌子椅子都已经送来了。 校长热情得把云软枝请到办公室去,准备在全校师生面前,给她开一个感恩大会。 云软枝拒绝了,只说这是他人捐赠的,自己只是帮忙订购了而已。 至于他人是谁,他人做好事不愿意留名。 校长知道这只是她不想邀功的说辞,只能是明里暗里的表示了感谢。 因为。 她买的桌椅,能让这群大山里的穷苦孩子们直起腰板吃饭,堂堂正正的吃饭。 既不用担心弄脏课桌,也不用在意饭菜熏臭教室。 …… 接下来的几天里,小花寨里有三个大学生老师的事情,村民们都知道了。 比这个消息传播面更广更精彩的是,同学们觉得徐老师喜欢云老师,而且喜欢的不得了。 因为徐老师会给云老师抬热水,也会给云老师打饭,还会帮云老师搬东西,云老师热了有加了冰块的水,还帮云老师打理盆栽,几乎能想象到的好事情,徐老师都会替云老师去做。 情情爱爱的流言一向是贫瘠山村里最畅销的饭后话。 很快就有学生开始在课堂上,向云软枝提问了,小孩子语出惊人,睁着最懵懂的双眼,讲着最成熟的话:“小云老师,你要跟徐老师结婚了吗?城里的女生彩礼收多少呀?我以后也要娶和你一样漂亮的姑娘。”
云软枝听到这个提问的时候,恨不得双眼一黑晕过去。 其实她早听说过这件事,但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本着清者自清的原则,她就没管。 可没想到有一天,传言会以这样直白的方式提到她面前。 偏偏她是老师,不能回避学生的问题,更何况是这种问题,不回答流言只会愈演愈烈。 “小王同学。”
她摸了摸那少年的头,“该洗头发了,年纪还小,别总想着娶老婆,想想怎么把音标背熟吧,我跟徐老师只是同事,顶多云老师我结婚的时候,收收他的份子钱。”
班级里一阵哄堂大笑,男孩也被调侃得躲在角落里羞。 只有云软枝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是没底的。 毕竟回过味儿来想,徐行确实是对她很好,虽然没有如传言般的那样暧昧,但已经超出同事范围的关心了。 这种好,让她想到裴时。 都是那种只要她表露出有难处,就会替她解决好一切好。 上完课后。 教室公寓的走廊里。 徐行找到云软枝,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得说不出话,更显羸弱书生的气质。 云软枝眨了眨眼,这行为,与青春期要表白的少年有什么区别, 她想了想,说道:“徐老师,你不会是想跟表白吧?”
徐行吓得睁大了眼,猛的摆手,“没有,绝对没有,我就是想跟你说,最近的传言,你别误会了,我对你没那个意思。”
云软枝笑着点点头,“好,我也没误会多少,徐老师你也别太困扰。”
趁着这个机会云软枝还是问出了心中的困惑,“不过徐老师,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既然不是喜欢,那又是因为什么? 徐行下意识抬手搓了搓后颈,“觉得你好呗,像我妹妹,所以想照顾照顾你。”
云软枝眯起眼睛,直觉很不对。面上却不显半分,真诚而又好奇地继续发问,“那你觉得我哪里好呀?”
徐行没想到她问得这么彻底,一瞬间脑袋发懵,随口就夸了起来,“嗯……就是心地善良性格好,喜欢吃喜欢看书,很聪明,温柔又大方,干什么事情都很认真,嗯……还有学习成绩好,说真的,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跳级的学生,你很厉害。”
跳级…… 云软枝得到了想要的破绽,心中微微一震,眼眶热热的。 装了那么几个月,这会儿再也装不住,她崩溃地靠在墙上手捂着嘴。 呼吸不通畅。 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 风都静止了。 徐行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就哭成了这样,赶紧拿过纸巾上前递给她,“怎么了?怎么了?我也没说什么呀,怎么就……” 云软枝抬眼看向他,声音是前所未有的颤抖,打断了他的话。“裴时……他在哪?”
远处传来几声蛙叫。 徐行退后两步,强扯出来的笑容尴尬得要命,“什么裴时?”
“徐行。”
云软枝盯着他,语气轻柔得不像话,“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我不会乱来的,我也不问别的,我只是想确定一下。”
“他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