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前程抬头去看，见是余铁根。招手打了个招呼，“我在呢。”
“今天早上有点事儿耽搁了，要不然早来了。来的晚了些，不好意思了。李老板，昨天你让我过来，说谈价格的事儿，咱们现在聊聊？”
余铁根提醒道。“这里太嘈杂，咱们出去谈。”
李前程说着，领着对方去了厂房外的空地。按照他的理解，现在的食品加工行业，主要还是面向供销社和小卖部。这个是绝对的主流，因为回款快。虽然几乎所有人都这么干，但李前程却没打算走这条路，“余老板，我的想法是，咱们生产的罐头，主要还是以农村市场为目标，进行销售。”
“以农村为目标？”
余铁根张了张嘴，头一回听到这么离谱的言论，他委婉地提醒道：“李老板，你可能对农村市场不太了解。农村人根本就没钱，罐头这东西他们买不起。他们换东西都是拿粮食去换。”
“我知道。”
李前程风轻云淡地点了点头，“咱们不要钱，就要粮。”
“可……可粮食不好出手啊，这要是一积压下来，就废了。时间一长，不是烂掉就是被老鼠吃掉。”
余铁根觉得对方有些异想天开，心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小年轻，根本就不会做生意。他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李老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可以出一部分货款，在你这儿先拉罐头，然后卖给小卖部和供销社。咱们一个月结一次款。”
“不，不。”
李前程看出了对方的担心，连连摆手。对方担心，这很正常。这个年代，只要是正常人，都不看好农村市场，准确地说，是眼中没有农村市场。但他们都错了。08年全球金融危机，家电下乡、汽车下乡，简简单单地两项举措，竟然挽救了国内经济。农村市场的强大，由此可见一斑。没经历过这件事情的人，根本无法理解。李前程没有解释什么，继续说道：“我不要你的钱，罐头你拉走。去村里给我换粮食，换到的粮食拉回来给我。后面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来处理。总之不会让你吃亏，你卖出去一个罐头，我给你两分钱的提成。”
听了这话。余铁根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按照李前程的说法，那自己岂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不仅没有风险，而且是便宜占尽。要知道，农村人没钱，这个不假，但粮食却是大把的有。那些粮食根本就不值钱，很多没钱的农民，一袋子一袋子的粮食去换一个并不值钱的东西。“李老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拉罐头去村里边给你换粮，卖出去一个罐头，你给我两分钱。”
余铁根满脸的难以置信。“对，我说话算数。”
李前程点头。罐头这行业，他虽然没有真正踏足过，但也比较了解。两分钱一个罐头，这个抽成的确有点高。但眼下厂子才刚开业，而且还是在自己没什么人脉的情况下。必须得让利，东西才能够卖的出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好处，谁认真帮你办事？再说了，只要罐头能够卖出去，赚大头的还是李前程自己，所以他舍得让利。两人商量妥当，余铁根开着拖拉机回去找帮手。下午三点半。两车载满秘制小吃罐头和水果罐头的拖拉机，缓缓开走。站在门口的李前程瞧着渐行渐远的车子，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希望一切顺利。按照现在的生产速度，一天最多能封装六千左右的罐头，如果销量能够跟得上，钱到时候肯定是大把大把的赚。一直到傍晚，将近七点的时候，工人们收拾行头陆续下班。黄海军和两个小弟，正在帮忙收拾屋子，干擦机器之类的杂活。李三妹则是兢兢业业地看着账本，记着账。“怎么样？姐，这活儿干的还适应吧？”
“弟，你过来的正好。你看看这账目是不是这么写？”
李前程大略扫了一眼，“没什么问题。做账，无非就是出货，进货，押金多少，收多少粮食，总之，收据之类的东西，只要对得上，完整即可。”
李三妹本来还很质疑，弟弟一个没开过厂的家伙，要怎么执掌大旗。可今天这一天下来，她是心服口服，所有的一切，都被弟弟安排的层次分明，紧紧有条。这种能力，比自己以前电子厂的那些主要领导要厉害的多的多！“嗯，我知道了。也不算复杂，谨慎一些就是。放心吧，我可以的。”
“那就好。”
李前程笑着将账本递还给李三妹，“以后财务审计方面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做了。走吧，忙的差不多了，咱们回家。”
三个小时前。正值下午四点多。余铁根和自己的一个兄弟，各自驾驶着一辆拖拉机，去了底下的乡镇。街头一些洗衣服，乘凉的农民，瞧见车子过来，全都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不过也只是凑个热闹。车子上装的是罐头，但大家都没钱，买不起这玩意儿，所以全都意兴萧索，没什么兴趣。余铁根将车子停在了人多的地方，大声嚷嚷道：“各种罐头，有水果罐头，还有秘制小吃罐头。乡亲们，罐头换粮食了。什么粮都要！”
“什么粮都要？大豆要不要？”
“要。”
“那绿豆要不要？”
“也要。”
“玉米和小麦呢？”
“都要，只要不是陈粮，没发霉，通通都要！”
十几分钟之后，整个村子全都炸了锅。这个年代，尤其是在乡下，谁家不是一个大粮仓？里面攒起来的各种粮食，没一千斤，至少也得七八百斤。反正自家也吃不完，与其放在仓库里边慢慢烂掉，不如换点新鲜好吃的东西，给自己解解馋。瞬间，车子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兴高采烈，肩膀上都扛了至少一个麻袋。乡亲们的热情，让余铁根瞧得双眼放光，心潮澎涌。看着那人头攒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我要发财了！李老板说过，粮食换回去，他来处理，自己不用操心。并且给自己承诺过，卖出去一个罐头两分钱。眼前的一幕，让余铁根感觉自己完全是在大街上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