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科长瞧了李前程一眼，嘴角扬起一丝带着轻蔑的弧度。平日里，他没少听自己老婆说起这个男人。“孙老板和牛科长马上也会过来，菜点好没有，通知一下服务员，让他们开始准备吧。”
“菜已经点了……那个姜玉婷，你去叫一下服务员，让他们准备上菜！”
孟玲的语气很不客气，显得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好的，孟经理。”
姜玉婷刚准备起身，却被丈夫一把拉住。“你坐着别动，我去。”
李前程扫了一眼孟玲，出了房间。没一会儿。包间门口上来两个男人。一个身材魁梧，是魏明月的丈夫，孙老板。另一个长得瘦瘦高高，是梁有芬的男人，牛科长。随着各自家属的到来，饭桌上言笑晏晏，显得格外热闹。唯有李前程和姜玉婷两人，显得格格不入。除了王主任，没人愿意跟他们搭话。“孙老板最近在哪儿发财啊？”
“发个屁的财。以前专门供货给电子厂，现在碰上了下岗潮，又碰上黄厂长贪污被抓。足足亏了几万块。电子厂面临整改，他们都活不下去，我这跟着喝汤的，日子就更难了！”
右手边的牛科长给他空空如也的酒杯，倒了一杯酒，笑道：“孙老板开玩笑了。你的手段我还能不知道？人脉这么广，总有赚钱的路子。”
左手边的范科长也赶紧端起酒杯，奉承道：“没错，孙总的日子难，那我和老牛岂不是要上街要饭？”
这话，孙立兴很受用，笑呵呵地喝了口酒，“你们两个，都是国营工厂的领导，这可是铁饭碗，还来打趣我一个个体户？”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铁饭碗？下岗潮来的这么汹涌，这个位子，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以后何去何从，也是愁人啊。”
“老范说的是。这人啊，就应该目光放长远一点，春风得意时布局，免得四面楚歌，没有退路。依我看，咱们县城自由市场一落地，下海经商才是绝对的主流，值得一试……”听着三人聊得起劲。王主任朝着姜玉婷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自己的酒杯。后者心领神会，压低声音凑到丈夫耳边说道：“前程，别光坐着，给人家敬一杯酒也好。这是人情世故……”李前程无奈地笑了笑。人情世故，他两世为人，重生过来的经融大鳄，能不懂？关键是这一桌人，压根就瞧不起自己。就算去敬人家的酒，人家也不会把你当回事儿，十有八九不愿意搭理。既然如此，何必去热脸贴冷屁股？但，李前程也不想辜负老婆的好意，拿着酒杯，站起身来，“牛科长，范科长，孙总，其实我也打算开一个厂子……”孙立兴听了这话，打量了李前程一眼，“这位兄弟打算开厂？”
他对李前程没印象，进来的时候，根本就人给自己介绍这一位。“对，开个食品加工厂。目前正在筹备当中……”孙立兴眼前一亮，刚想攀谈几句，却被孟玲一把打断，“孙总，别他听胡扯。他啊，就是我们厂一个小工的男人。平日里摆摆地摊，没什么生计来源，靠吃老婆的软饭过活。”
说罢，她皮笑肉不笑地讥讽道：“李前程，你搞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你老婆也搞不清楚么？这里有你们说话的地方么？安安静静地吃饭，没人拿你们当哑巴！”
听了这话，李前程正想发作。却被姜玉婷一把拉着坐了下来，“前程，算了吧。这是人家的饭局。”
范科长见老婆揭人家的短，装模作样地呵斥了一句，“大家在一张桌子上面吃饭，你这是干什么？李兄弟，别生气，吃饭，吃饭。”
孙立兴毕竟是生意人，为人比较圆滑。见了刚才一幕，终于清楚，为什么，这么大一桌子人，没人愿意跟那个年轻人说话。原来是个吹牛皮的软饭大王。这种人，完全没有结交的必要。不过，即便心里边看不起，仍旧装模作样客套了两句，“原来是同行。李老弟是在糖厂门口做生意是吧，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
客套完，三人又开始接着聊了起来。牛科长举起酒杯，“来，孙总，我敬你一杯，这以后啊，还得要你多多照顾才是。”
“孙总，我也敬你一杯。”
范科长也连连举杯。今天这饭局，主要请的就是孙立兴。他们两人的单位，变动比较大，再加上两人平日里作风不太正。十有八九是要丢饭碗的。没有退路，两人这才组了饭局想要投奔孙立兴。瞧着两个国营单位的领导，对自己如此看重。不明真相的孙立兴不免有些得意，“那就走一个。”
闷了一口酒，他放下酒杯，“牛科长，范科长，你们要是真的想下海经商，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个人。”
“什么人？”
“郭春光，郭老板。听说过没？”
“听过，听过。”
范科长连连点头，“听说这郭老板是专程走关系的掮客，上的了台面的，上不了台面的，他都认识。”
“何至于此啊，想要下海做生意，首先得有好地皮吧？土地局潘局知道吧？国有出让的地皮，是他负责。听说这郭老板是潘局的外甥……”听到这里，李前程忍不住笑出了声。孙，范，牛三人听见声音，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李前程。“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孟玲本就对李前程不满，此刻瞧着他更烦。“没什么，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
李前程自顾自地夹着桌上的菜品，没有理会她。“窝囊废，脑子还有问题！”
孟玲小声骂了一句。几人继续闲聊。牛科长将话题扯了回来，“既然孙总认识郭老板。那就给我和老范介绍一下。明天咱们摆个饭局，请他来吃饭。”
“实不相瞒，我也有点事情想要走人家的关系。可惜，人家是贵人，一直等不到他的空闲……这个得看郭总的时间。”
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争吵声。“你们怎么做生意的，这个包间明明是我预定的，怎么现在被人家占了？”
“不好意思啊，郭总。手底下的人做事疏忽。您瞧，里面的客人已经吃上了，要不，我给您换一间？”
“我定了这个包间，凭什么换？你这还有比这更好的包间么？我特意请了几个好朋友过来，你让我怎么跟人家交代？赶紧的，跟里面的人说，让他们换个包间！”
“这……郭总，来我们这儿吃饭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不好得罪啊……”“他们有头有脸，我就没头没脸？妈的，你不认识我郭春光是吧？我不跟你废话，赶紧的，让人家退包间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