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十点半。廖建国的办公室门口，李前程轻轻敲了敲门。今天的他，仍旧是一身笔挺的西装加皮鞋。白手起家的他，对一句话深信不疑。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今时不同往日。买完地皮他已经没钱了，封装机的事情，李前程早就打定主意，要赊账。既然要赊账，怎么着，也得装装门面。“请进！”
门口有人说了一句，那不是廖建国的声音。李前程略带狐疑地推开房门。果然，一个看起来像是刚入职的小年轻，正在忙着整理桌上的文件。除了他，没别人。这人，李前程不认识。“廖哥不在？”
小年轻似乎早就知道了对方的来意，试探着问道：“你是，李前程吧？为了封装机的事情来的吧？”
“没错。”
李前程点头。小年轻客气地笑了笑，“你穿这一身我还差点没认出来。厂子里都说，你的秘制小吃好吃的不得了，我刚调过来，还没尝过呢……那个，廖厂长去省城出差了，他特意交代过，若是你过来问封装机的事情，让我带你去。”
李前程“哦”了一声，本就没指望廖建国这个厂长带自己去跑一趟，肯定是安排了底下的人。不过，眼前这个家伙，十有八九是刚入职的，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同志，你贵姓啊？”
“免贵姓林。”
“哦，小林同志，卖封装机的那人，你认识吧？”
“认识，但不熟。”
小年轻脑子很灵光，知道李前程在担心什么，笑了笑，“同志，你放心吧，封装机的事情，廖总已经跟对方打过招呼了。咱们去了，交了钱，就能拿货。不用办任何手续，很方便的。”
“那就好。”
李前程附和了一句，感觉头大如斗。交了钱，就能拿货。方便是方便，可问题是，自己没有钱。看来，还是得继续忽悠了。“同志，那咱们现在就走？”
小林将整理好的文件，工工整整地摆在一旁，看向李前程。后者摆了摆手，“不急，我先问问那封装机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那封装机是个旧的，但是能用。”
李前程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只有一条封装机？”
“是啊。”
小林有些惊讶，“廖厂长没告诉你么？旧的，一条，听说是用来封装水果罐头的……”封装水果罐头的？李前程捏了捏眉心，他开食品加工厂，最好是那种袋装封装机。不过，封装罐头的也行，做成秘制小吃罐头，大差不差。“那，封装机的价格，你清楚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小林摇了摇头。见再也问不出来什么，李前程摆了摆手，“行吧，了解得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出了糖厂。李前程没有骑自行车，小林弄了一辆摩托车，载着他一路往郊区开。开了约莫半个小时。两人来到了郊区的一座空旷的大院子里。小林下了车，独自走到院门口，正打算朝着里面喊人，却被李前程一把拉住。“等等，咱们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
李前程将他扯到院外的角落，压低声音问道：“那里面的人，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小林有些莫名其妙，“他，应该不知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咱们做一笔生意。”
李前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在对方跟前晃了晃。“什么生意？”
瞧着那张老人头，小林咽了口唾沫。“我看你人也比较机灵，待会儿你就帮我吹牛。按照我的意思来，这钱就是你的了。”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李前程又交代了几句。小林听出了他的意思，这是要忽悠别人，赊账！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廖厂长要是知道了……”“兄弟，人得为自己打算。廖厂长就算是知道了，也只会怪我，不会怪你。在这件事情上面，没有人会受到伤害。你不会，我不会，廖厂长不会，那个卖封装机的也不会。我不过是赊账而已，又不是不打算给钱。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李前程说罢，又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总共两张老人头，一把塞进了小林的手里。“这钱，算是你的劳务费。该说的话，我来说。你只是打打配合，替我吹吹牛而已。不会犯错误的。”
小林沉默了半秒，不停摩挲着手里的两百块钱。这可是他将近一年的收入。“行，那先说好了。我只负责替你吹牛，不干别的。”
“没问题。”
李前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糖厂的人帮着吹牛，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两人又统一了些许口径。小林便进了院子，朝着内院大声喊道：“德叔，德叔在不在？”
片刻后，从后面走出来一个秃顶的老头，这人带着一副老花镜，六十岁上下的年纪。他打量了一眼来人，走过去朝着小林寒暄起来，“来了？”
“德叔，人给你带来了。这位是廖厂长的朋友。就是他对你的那台半自动封装机很感兴趣。”
“行。”
秃头老头扶了扶老花镜，瞧了李前程一眼，“走吧，去里面瞅瞅。机器都放了好多年了，旧是旧了点，但你放心，肯定能用。”
三人走进了院内。半荒废的杂物室内，摆放着一条四五米长的半自动封装机器，虽然落满了灰尘，不过看起来，依旧是挺不错的。秃头老头介绍道：“这机器，自动灌口，自动封装。每个小时能封装两三百瓶罐头，速度没话说。”
三人找来一些清理工具，将机器清理出来，插上电板，试了一下。果然如那老头所说的那般，旧是旧了点，但丝毫也不影响使用。试过之后，老头拍了拍手掌的灰尘，说道：“同志，怎么样？这机器不错吧，放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用。诚心要的话，五千块钱。这价格，友情价，不能再少了。”
五千块钱。别说五千，眼下，他一千都拿不出来。李前程没有动声色，而是拿出一包牡丹，给两人散了散。自己不动声色地点燃了一根，语气随意地说道：“这样吧，机器我先拉过去用着。等手头宽裕了，给你六千块钱。这一千两千的，都是小钱，我不在乎。”
“一千两千的，都是小钱？”
德叔被逗乐了，“同志，万元户都不敢这么吹牛。不付钱，就想把机器拿去用？你来我这地儿，是玩空手套白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