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怎么回事儿？”
李三妹瞧见弟弟过来，瞬间有了底气。她没有意识到，以前凡事都是自己替弟弟出头，不知不觉，有弟弟在的场合，他反而成了自己的主心骨。“我不是想着你刚建了新房，所以就打算给你和玉婷添一床被子，作为贺礼。但这个售货员一脸的看不起人，还拿话挤兑我！”
听了这话，那女售货员眉头一挑，嚷嚷道：“什么叫挤兑人？我挤兑你了？不就是让你们买不起不要乱摸，我有什么错？”
李前程脸色一沉，“你怎么知道我们买不起？”
“呵呵。”
女售货员的目光从李前程身上一扫而过，语气显得高高在上，“知道这床被子要多少钱？二十二块，这是高档货，你们买的起？”
她以为说出这个价格，会让这两人乡巴佬知难而退，无地自容。却没想，招惹来了一番猛烈的抨击。李前程冷冷一笑，“先不说我们买不买得起。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姐弟两人穿的比较朴素，打扮的不如你花枝招展，就不配享受你们的服务？我告诉你，你这是小资意识的形态！”
在当时，社会意识形态，可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一顶很大的帽子。“不是……”女售货员有些慌乱，急忙解释。“我不想听你的解释，解释就是掩饰。你这种行为，是在搞阶级对立！是看不起广大的人民群众，是歧视广大的农民群体。”
李前程朗朗而谈，继续说道：“都说工农一家，无产阶级才是国家的主人。你们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有这么一份清闲惬意的工作，并不是因为你们有优秀，而是我们这些广大的普通老百姓在供养着你们。吃着我们的供养，却这么高人一等，趾高气昂，你以为你凭什么？我们吃了你家的，穿了你家的，还是用过你家里半分钱？”
“我……”“我什么我？看看，看看这几个字！”
李前程指着墙壁上刷的几个大字，“这上面写着为人民服务，你们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的？这几个字，难道是摆设？你天天站在这几个大字下面，却干着歧视广大人民群众的勾当，背道而驰，表里不一。不觉得臊得慌么？不觉得心里面有愧么？天天这么干，还能理所当然，心安理得？你晚上不会做噩梦么？”
这话一出。群情激奋。“这话说得好！你们就这么为人民服务的？”
“没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们来买东西又没花你们家的钱，什么态度！”
“天天这幅吊样，这回碰上狠人了吧？”
众人指着那女售货员的鼻子，指责之声不绝于耳。显然，他们平日里就没少受气，大部分都忍气吞声，今天有了李前程的牵头，众人被压抑的火气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女售货员见惹了众怒，一时间被吓得面色惨白，生怕这些人翻过柜台来揍自己，连忙朝着屋内喊人。“贾主任，你快出来一下。”
“吵什么吵？”
听到店员的呼喊，一个秃头中年男人从后院走了出来，“不知道这里是供销社么？我看谁敢闹事，我立马打电话报警！”
见了这秃头男人，女售货员像是看见了救星，扯着嗓子哭嚎起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我被人欺负了。”
“别哭啊，谁欺负你了？”
“就这个乡巴佬！”
女售货员抹了把眼泪，用手一指。秃头男人顺着她的指向看去，打量了一眼李前程，皱着眉头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欺负人，你胆子挺大啊？不知道这是公家单位么？”
“哦，原来是公家的。”
李前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不说公家的，我还以为是私人开的黑心商店呢。”
听了这话，秃头男人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故意抹黑我们供销社？”
“抹黑？用得着抹黑么？你瞧瞧大伙儿们的表情，谁抹黑谁，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么？”
秃头男人朝着四下一扫，这才注意到，店里的顾客，都是一副神情激愤的样子。纵使再蛮横，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他心里打了个突突，转而看向女售货员，“何燕同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主任，这两个人要买那高档印花被褥，买不起又一直问来问去，还想上手去摸……我就说了他们两句，他们倒是不依不饶，对我大吼大叫。”
“那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秃头男人又扭头去看李前程，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后者打断。“我们的不对？真是笑话！作为消费者，来买东西，还不能问价格了，这是什么道理？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我还真就和你们杠上了。”
“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啊？买不起就不要买，我们的工作很忙的，买不起又问东问西，这不是耽误我们时间么？再说了，你知道那高档印花被褥多少钱，二十二块！你要是摸坏了，我们还怎么卖？”
李前程被气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数了二十二块钱，扔在了柜台上。“看见没，钱我有。别说一床，十床我也没买得起。但今天这事儿跟买不买得起没关系。瞧见你头上的标语没？为人民服务。谁是人民，我就是人民，我身边的这些都是人民。供销社为人民服务，就是为我们服务。可你们的态度，有一点为人民服务的意思么？没有，不仅没有，而且是本末倒置，完全是我们要服务你们的样子，我看你们这家供销社的阶级成分就很有问题……”“你……你别胡搅蛮缠……”秃头男人有些紧张，头上开始出汗了。见这年轻人死命地往自己头上扣大帽子，他有些害怕。本来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巴佬，没想到，这人谈吐不俗，说气话来一套一套的。自己完全招架不住。而且对方虽然看着年轻，但这个气势，却很不一般，像是某个大集团的领导，跟他说话，很有压力。更重要的是，对方有钱，而且很有钱。刚才瞧见这小年轻，一掏就是几十张大团结，能随手拿出这么多钱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胡搅蛮缠？我看你是做贼心虚！我也不跟你扯了，我看还是打电话报警给公安和纪委吧。”
听了这话，秃头男人怒了，“放什么屁？这和公安有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