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馆外，一片挂着“水泥未干”牌子的街边角落。黄天从口袋掏出一张老人头，“这是定金，事情办成之后，还在这里，我把剩下的钱付清……”说着，朝高小楼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定金不是应该付一半么？这才一百块……”“老弟，咱们之间没太多交情。要是付了一半钱，你不干活，跑了怎么办？我上哪儿找你去？本来，我的意思是，只给五十块，现在给了一百，已经很有诚意了。”
高小楼觉得这话倒是没毛病，反问道：“那要是我干了活，后面的两百块你不给怎么办？就像哥你刚才说的，咱们又没什么交情，后续的钱，你不给我，我上哪儿找你去？”
黄天摇了摇头，“肯定不会，你放一百个心。我要是不给钱，你直接去公安局告我不就行了。”
高小楼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他们干的是下毒害人的勾当，对方要是不给钱。他做初一，自己做十五。去公安局自首，了不起大家一块儿完蛋。“行。”
高小楼笑了笑，正要去拿对方手里的一百块。他手还没伸过去，就被黄天握住了，“老弟，这活儿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干的漂亮点，别出什么纰漏。”
“放心吧，哥，我晓得。”
高小楼眼里冒着光，以前自己私下里接活，都是几块钱。三百块的大活儿，这是头一回。就算是军哥，也没这种待遇。军哥赚不到大钱，就是因为他太有原则。而自己则不同，他坚信，自己迟早会一飞冲天，飞黄腾达！百米开外的理发店。黄海军瞧见自己小弟和昨天那人交易，虽然瞧不清楚收了多少，但收了钱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他脸色有些不好看，打算过去制止，却被李前程一把拉住，“海军，你干什么？”
“李老板，我那小弟收人家的钱，要害你！我不得过去抽他一顿？”
“你抽他一顿有用吗？他有了这个心思，别说抽他一顿，抽他十顿，这钱，他也照拿不误。”
李前程明白黄海军的意思，无非是不让小弟害自己，同时也想阻止他的小弟犯法。这是出于大哥对小弟的关爱。尽管他之前说什么，这个小弟不要了，也不过是气话而已，说到底，还是跟那个小黄毛之间，有感情的。黄海军和那个小黄毛之间有感情，但这份感情，李前程和黄毛之间却没有。对方打算害自己，虽说不是出于主观，但这个仇，他却不能就这么算了。肯定得报！黄海军被李前程拉住，问道：“不让我揍他一顿，李老板，那你说怎么办？”
李前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那个高小楼，和你认识多长时间了？”
“也没太久，一年多吧。李老板，你问这个干嘛？”
“海军，你是个重情义的人。但你觉得那个高小楼也是这种人么？”
听了这话，黄海军很认真地想了想，“怎么说呢？他那个人也不坏，就是穷怕了，所以太看重钱……”“一切只看利益的人是可怕的。他们为了钱，什么都干的出来。今天他能为了钱，害我。明天，他就能为了钱，在背后捅你刀子。你觉得，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合适么？”
被李前程这么一提点，黄海军忍不住后背一阵发凉。他重情谊，不代表他傻。李前程的这话，说中了他的痛点。之前觉得这个小弟不能要了，就是因为害怕这人会为了利益，枉顾情谊，出卖兄弟朋友。他不是圣人，一想到，高小楼有一天也这么害自己。就觉得，这份兄弟情谊不要也罢。“李老板，那你说该怎么办？”
“很简单，他要下毒害我，这是犯罪，让公安来处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他可能会坐牢啊……”黄海军还是有些不忍心。“海军，你拿高小楼当兄弟，别人未必拿你当兄弟。这样的人，目无法纪，无所顾忌，迟早要把自己送去蹲大牢。也会把你送去蹲大牢……”李前程知道自己在黄海军心中，最多算是个朋友。而那小黄毛，在黄海军心中，则算半个兄弟。所以，他不谈感情，只谈利害，说到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这样吧，你再给高小楼一次机会，路怎么走，让他自己选。”
听到后半截话，黄海军觉得说中了自己的处境。他一方面觉得高小楼，这人为了利益，迟早会失控，有背叛自己，捅自己刀子的风险。所以想撇开对方。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是个重情义的人，不该让对方自生自灭。如果此时，能给对方一条路，让高小楼自己选，就再合适不过。“李老板，你刚说，给出一条路，让他自己走，这话怎么讲？”
李前程提出了自己的方案，“眼下我们瞧见的，你就当成不知道。去找那个高小楼谈一谈，跟他谈谈道义也行，谈谈犯罪的后果也行，然后看看他怎么说。如果他装傻充愣，什么都不肯跟你透露。那以我之见，这个高小楼也并没有把你这个大哥，看的有多重。这个小弟不要也罢。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后面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就当他是个路人。”
沉默了片刻，黄海军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他心悦诚服，“还是李老板看的通透。行，听你的！”
晚上八点半。县城，文化歌舞厅。“军哥，你一天上哪儿去了，都没瞧见人？”
舞厅中，属于黄海军这帮小混混的，固定的一个角落。高小楼笑着问道，他的心情特别好，兜里揣着一百块，马上还能再赚两百，心情怎么能不好？“你喝酒了，满身酒气？”
黄海军神色平常地问了一句。“碰见一个朋友，就去小喝了两杯……”高小楼嘿嘿一笑，又补充了一句，“是我那朋友请的客。”
黄海军“哦”了一声，没有追问什么。高小楼这个不存在的朋友，在他嘴里出现了好几回了。每次这家伙接私活，总会拿着钱去潇洒快活，吃香喝辣。但却从来都不带自己这边的兄弟。黄海军下意识又回想起了李前程之前说过的话，不动声色地问道：“小楼，下毒的这事儿，咱们不能接，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给弄进去，后果会很严重，你晓得吧？”
高小楼没事儿人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军哥，放心吧，我能干那种事儿？”
“行吧。自己选的路，不能怪别人……”黄海军彻底放下了心结，这段话说的特别小声，像是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