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之后,贺潇又给自己放了一个假。在假期里,他几乎每天都待在家里。但他和许迎珠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因此而上升多少。许迎珠白天要上班,晚上回了家,也基本都待在自己的房间。贺潇总想找机会跟她说话,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他开始“变本加厉”,总是找个借口把许迎珠从房间里喊出来帮他干活。有一天周六,贺潇和许迎珠都在家。但许迎珠在屋里待了半天都没出来。贺潇耐不住了。他躺在一楼的沙发上,翘着一条腿,扬起声音故作惊慌地喊了一句,“哎呀!许迎珠!”
那略显着急的声音,听起来像真出了什么事。但他脸上的表情,愉悦而自如楼上没有一点儿动静。“快快快,下来帮我一下!”
他又假惺惺地喊了一句,却还是没得到一点儿回应。“行,没听见是吧。”
贺潇愤愤地碎碎念着,从沙发边的柜子里翻出一只无线麦克风来,把声音调到最大,向着楼上高声呼喊道,“许迎珠!许迎珠!许迎珠!”
“干嘛干嘛干嘛?”
许迎珠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伏在三楼栏杆上往下探身。“空调坏了,开不起来。”
贺潇随口说着,模样还显得有几分委屈。“那空调坏了我也没办法呀。空调见到我,难道就能好啦?”
许迎珠仍然趴在栏杆上,笑嘻嘻地打趣道,丝毫没有要下楼的意思。因为她知道,贺潇根本就没事。这些天,贺潇的套路,她算是看清了。他就是一个人待在家无聊了,拿她寻开心。有时候,他甚至会煞有介事地叫她过来,装模作样地喊“出事了”。等她到了跟前,他又傻呵呵地一笑,像是一个从来没有撒谎过的孩子,随便寻一个诸如“我就看看你忙不忙”、“我不确定你在不在家嘛”这样蹩脚的借口。哪怕许迎珠在学校,贺潇也要隔一段时间打一通电话给她。两个人的对话往往是这样的:“你在干嘛呢?”
“在上班!”
许迎珠回答完,就一把挂掉了电话。过了一会儿,电话又打来,“你在干嘛呢?”
“在上班呢!”
许迎珠无语。再过了一段时间,“你又在干嘛呢?”
“在上……”“在上班,我知道,拜拜!”
贺潇在许迎珠要开口骂她之前,赶紧先挂了电话。就像此时此刻,他好不容易用麦克风把许迎珠喊了出来,却还是什么事也没有,只是仰着脑袋望着她,笑嘻嘻地道,“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出什么事嘛。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还活着呢。”
“神经病。”
许迎珠撇撇嘴,正要回屋,贺潇连忙叫住了她,“哎哎哎,别走啊,我口渴了嘛。”
“茶几上不是有水,你伸手够一下不就行了?”
“我不想喝白开水嘛。你去柜子里帮我拿椰汁好不好?”
贺潇的语气乖巧又温顺,像一只听话的小猫,“我好不容易把自己包进这毯子里了,我不想再动窝了。你下来帮我拿一下,顺便自己带点东西上去吃嘛。”
许迎珠知道,这温顺只是个假象。但她还是无奈地点头,准备下楼。恰在这时,贺潇的助理白婷婷进来了。贺潇早已经将她的指纹录入了门锁。她可以自由进出这栋别墅。在贺潇放假的日子里,她经常来贺潇的家里。“哎,婷婷,你来得正好呢。他要喝椰汁,就在柜子里,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我就不下去啦。”
诗洁见到婷婷,立刻开口道。说完,她瞥了一眼贺潇。贺潇那无奈又窘迫的、仿佛什么事落了空的神情,让许迎珠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好的,嫂子,我去拿就好啦!”
婷婷说着,正要到柜子那里去,贺潇叫住了她,“不了不了,我喝开水就行,你坐吧。”
“你还挺懂得怜香惜玉的?舍得让我跑三层楼,就不舍得让别的姑娘走两步路呀。”
许迎珠打趣着,转头回屋去了。白婷婷望了望许迎珠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沙发上的贺潇。他那专注的目光,就像是学生时代教室后排近视的同学忘带眼镜,却不得不努力看清黑板上的字一般。只不过,他看的不是字。他的眼神一直追随着许迎珠,直到她关上门,才舍得落下来。婷婷在心里已经有了笃定的答案。她笑着,伸手拿过茶几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贺潇,“贺潇哥,你这不会是,假戏真做了吧?”
“啊?”
贺潇茫茫然地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将杯子重新放回茶几。“我看,你是真喜欢上许小姐了。”
婷婷笑道。“哪有这回事。”
贺潇连忙摆手,否认道。但是不过一瞬的功夫,他又悄声问道,像是在试探什么似的,“有那么明显啊?”
婷婷忍俊不禁,“你说呢!连我这种没谈过恋爱的都看出来了!”
贺潇撇撇嘴,淡淡地道,“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她。”
“告诉她你喜欢她呀?”
婷婷故作漫不经心道。“嗯啊。”
“我看,暂时还是不要了。”
婷婷也压低了声音,“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你听了可能会不高兴。”
“你说。”
“你和许小姐,终究还是两个世界的人。许小姐,应该是喜欢踏踏实实地过日子的人。她自己的社交圈也不大,不喜欢太多抛头露面的事。贺潇哥你呢,一个歌手,东奔西跑,没有一个常住之地,跟自己的家人也聚少离多。平常接触的人,也各种各样的都有。你们俩的缘分,或许也只有这几个月了。”
婷婷说得头头是道,让贺潇也不由得灰心起来。“是啊。”
他垂下头来,漫应了一句,便沉默了下去。婷婷见状,往他那边坐了一点,握住了贺潇的手。贺潇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压根没注意到此时此刻的诡异氛围。忽然,他猛地坐直了身子,不由自主地甩开了覆在他手背上的、他根本没感觉到的那只手,“如果!如果,我不做歌手了呢?我可以不要这份工作,我也可以给她安稳的生活呀。”
“我不会建议你这么做。”
婷婷的表情僵了一僵,悄悄收回了手,“当歌手一直是你的梦想。而且你有才华,你天生就是当歌手的。我劝你好好想一想。”
贺潇又不说话了。“而且,许小姐,应该只是把你当朋友,或者,只是一个提供她房子的人。”
白婷婷用轻飘飘的语气,在贺潇的心上放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你这么觉得吗?”
贺潇抬头,漆黑的双眼静静地锁住了她。白婷婷被他的目光弄得紧张起来,但是她还是镇静地呼吸着,佯装坚定的模样点了点头,“是的。”
“嗯。”
贺潇往楼上紧闭的房门瞟了一眼,应了一声。声音又闷又轻,几乎可以忽略。而许迎珠离开盛州以后,思芸的孩子没过几天,又发烧了。那天中午,苏燕清开车送姚思芸他们去医院。然而,苏燕清刚刚开车到停车场,就一下子就看见了站在停车场边缘刚刚下车的赵天择。“那不是赵医生吗?”
苏燕清说。话音刚落,有个年轻女子从副驾驶下来,拽着赵天择,动作很大,神情激动,好像在争论着什么。车上的人不由得一怔。赵天择倒显得很镇定。他按住那女子的双肩,稳住了她,俯下身来看着她,冷静地跟她说着话。姚思芸管不了这么多。她开门下车,抱着那孩子就过去了。赵天择的余光瞥见了她。还未等她开口,他就先直起了身子,问,“你是迎珠的朋友,是吗?”
那女子见有人过来,也收敛起了自己的表情,双手抱胸,冷冷地站在一旁。“是。赵医生,孩子他又烧了。”
姚思芸无奈地道,“麻烦你帮我们看看吧。”
“好。”
赵天择点了两下头,“你跟我来。”
说着,他又向边上那个女子投去一个欲言又止的目光,“你去休息室等我吧。”
女子不情不愿地瞟他一眼,“嗯”了一声。赵天择立刻带着姚思芸上去了。这一次,宝宝烧得没上次那么严重。赵天择给宝宝做了检查,又开了一点药,说有问题再联系他,“现在换季,气温变化快,婴儿抵抗力弱,做好保暖,没有什么大问题。”
“谢谢,谢谢。”
姚思芸连连说道。姚思芸抱着宝宝刚走出诊室,就撞见了之前在停车场的那个女子。她就像一堵墙一样堵在门口,傲慢的目光越过姚思芸,往屋里望去。姚思芸绕过她走开了。那女子闯了进去,直截了当问,“那个人是谁?”
“一个病人。”
赵天择淡淡地道。“许迎珠的朋友,是吧?”
女子冷笑一声,“向许迎珠献殷勤还不够,还要向许迎珠献殷勤?”
“我和许迎珠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那还在微信上聊得那么欢。要不是我发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啊?”
女子冷淡的目光里尽是嘲讽。“我说了,我们只是聊几句天。而且,你看聊天记录,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发过消息了。你不要误会我。这医院里人来人往的,同事都听得见。”
赵天择压低声音,冷静地解释道。女子一听,更是扬起了音调,破口大骂,“赵天择,你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吗?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拈花惹草,风流成性。我以为你跟我订了婚,会收敛一点呢。结果,还跟别人在微信聊得美滋滋!”
赵天择无奈,过去把诊室的门关上,好声好气地劝道,“只是聊两句天,你不要上升到什么道德问题了。如果你不愿意,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不会跟她发任何一条消息,好不好?你别生气了。周末,我带你去逛街,好吗?”
女子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你保证?”
“我保证。我对你一心一意。我不会跟其他女人聊任何工作之外的话题。”
女子动了动嘴,半晌后才低低地应道,“那好吧。”
“你不生气了?”
赵天择拉过女子的手,柔声道。“我可没说我不生气。”
“好好好。”
赵天择忙哄道,“那周末,我带你去买项链,好不好?”
女子懒洋洋地抬眼,瞟了他一下,撇了撇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