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姚思芸就带着宝宝出了院。中午,她留在白家一起吃饭。他们说起了昨天那个帮他们留了一间病房的赵医生。“多亏有他。”
“要不然我们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去。”
“迎珠,那是你什么人?”
久未说话的迎珠,终于抬起头来,笑了笑,“我中学同学。”
“那他人还挺好的。”
“这么久没见了,还能主动帮你忙。”
“什么同学啊?长得怎么样?”
颜欣然忽然好奇道。“还挺帅的,医院医生,一表人才。”
文姨插话。“行啦,帅不帅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迎珠半开玩笑道。“欣然的意思是,让你把握把握机会。”
文姨笑道。“我可没那心思。再说,人家说不定早就结婚了。”
“没事没事,我们就是这么一说。”
欣然笑了笑。很快,话题又被他们转到了别处。许迎珠继续安安静静地吃着饭。但她的心里,却在想晚上的那餐饭。然而,赵天择在下午打电话给她,说他临时要加班,晚上没法吃饭了。许迎珠的心里如释重负,像卸下了一块大石头。“那我们改天吃。”
她故作轻快地道。“迎珠,实在不好意思。”
天择又道。“没事。”
许迎珠笑道。她这句“没事”,是真的没事。许迎珠和赵天择,高中虽然是同班同学,但也没有说过几句话。高考完之后,他们就没有碰过一次面,生活也没有了任何交集。因此,许迎珠最怕和这样的老同学吃饭,也没有什么话聊,却因为一段早已不知过去几年的同学关系,要硬生生地装出熟络的样子。然而,她没想到,两人之间的熟悉,根本不需要伪装出来。饭没吃成,但他们依旧会在微信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知为何,他们两个人之间竟有许多聊不完的话题,仿佛他们是多年的好友,昨天还在一起吃饭谈天一样。在聊天里,他们回忆起了许多学生时代的往事。而这种带着青春滤镜的记忆,对于两个从那时就已相识的人,无疑是感情升温最好的助燃剂。在许迎珠回北京的前一天晚上,赵天择又邀请她出去了。这一次,他带许迎珠去了一家江滨的高空餐厅。这是盛州最贵的一家餐厅,这里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盛州的夜色。吃过饭,他又领着她上到天台去。站在近百层楼顶上,疏朗的星空好似就悬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盛州秋天的夜风,缓缓拂过这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高处,微凉而缱绻。“这里会不会冷?”
赵天择问她。许迎珠穿了一身连衣裙裙子,露着白而瘦的肩颈。她其实并不觉得冷,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几乎是本能地回答了一句,“有点。”
天择笑了笑,脱下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披在了她身上。“不必啦。”
许迎珠正要谢绝。“披上吧。”
天择说道,“我可不能让你带着感冒回北京去呢。”
许迎珠笑了。“你明天几点去北京?”
天择又问。“早上,十一点多的飞机。”
“真可惜我不能送你去。”
天择略有些遗憾地说道,“你下次什么时候再回来?”
说完,他看向许迎珠的双眼。许迎珠这才恍然发觉,他离自己是那样近。那双眼睛绝对有话要讲。沉稳而柔情的目光,好像要把她吞没。“等过年呀。”
许迎珠偏开了头,故作轻松道,想要冲淡这浓烈的氛围。“我是说,你以后会回盛州吗?还是要留在北京?”
说着,天择有意无意地伸手,握起许迎珠落在肩头的一缕发,在手掌心轻轻地把玩着,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我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许迎珠的声音很轻,轻到只能贴近她的唇,才能够听清。而赵天择,也是这么做的。他慢慢地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吻住了她的唇。又轻又凉的触感。许迎珠恍惚间觉得,有一片湿漉漉的羽毛落在了唇上。可这,不过是两人高中毕业以后的第二次见面。许迎珠不由得蹙起了眉。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喜欢还是讨厌这个吻。而赵天择也马上停止了这个吻。他离开了许迎珠的唇,向前倾着身,脸庞就在离她几厘米远的地方,默默地望着她的眼,一句话也不说。片刻之后,他站直了身子,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那个歌手的女朋友。”
许迎珠愣住了。在盛州这几天,她几乎完全忘了那个人、那件事。在她潜意识里,她认为自己是个局外人。贺潇不可能会对她这样内敛又平凡的女孩子动心。她也一直觉得,这些是贺潇的工作,自己只要答应配合,就不需要再操心什么。可是,这一刻,她真真正正地感觉到,这个冒牌女友的身份,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许迎珠张了张嘴,想辩驳几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不应该这样的。”
赵天择说着,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没事,我能理解。”
许迎珠犹豫了下,还是咽下了将要脱口而出的真相,只是静静地说道,“我和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赵天择没有完全理解她的话。他看着许迎珠,半晌才道,“高中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你了。真的。”
“高中的时候,你几乎没有跟我说过话的。”
许迎珠笑道。“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后来毕业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赵天择笑道,好像有几分不得已的释然。许迎珠沉默了。坦白说,在她心里某一个她不愿意承认的地方,她很希望,和贺潇之间有不一样的故事。可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而眼前的人,是一个更可靠的人。虽然她还需要很多时间,来填补高中毕业之后和他之间留下的一大段空白,但现在的她,不想错过他。“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让我们能有更多的机会了解对方。我和贺潇,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思忖半晌,她才道。“好,我会的,你要多少时间,我都给你。”
赵天择不假思索地道。说完,他伸手,拨了拨许迎珠额前几缕又细又软的碎发,许久才放下手,显得落寞而克制。第二天下午,许迎珠回到了北京的家。刚走到家门口,她就听见了从未关紧的窗户里飘出的隐隐约约的笑声。声音清脆如银铃,听起来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许迎珠不由得迟疑了下:难不成,是上次他说的什么Lily?但想了想,她还是开了门。幸好,沙发上的两个人只是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一个是贺潇,另一个是许迎珠从未见过的陌生姑娘。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小吊带和牛仔短裤,扎着一个小巧的丸子头,笑容甜美可人,像是一颗初夏的水蜜桃。门打开的那一瞬,两个人的目光都向她望去。“你回来啦?”
贺潇向她招了招手,轻快地说道。沙发上的女孩子笑道,“这位就是嫂子吧?”
“人家脸皮薄,你可别瞎说呢。”
贺潇拍了拍那个女孩子,又向迎珠道,“这位是我助理,白婷婷。”
“你好,我是许迎珠。”
“叫我小白就好啦。”
婷婷说着,拎上边上亮晶晶的小挎包就站起来,“贺潇哥,我就先走啦,不打扰你和嫂子,小别胜新婚。”
“又贫!”
贺潇又好气又好笑地斜了她一眼。但他心里清楚,自己或许有点喜欢她开这样的玩笑。但是他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假意数落她一下。许迎珠站在门边笑着,没说话。白婷婷走后,她才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来,打趣道,“有女朋友,还拈花惹草呢。”
“去去去,她真是我助理。”
贺潇笑道,“我现在可不是单身了,我得洁身自好。”
“就你呀!”
许迎珠笑了,“那么漂亮的助理放在身边,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听这话,你是有点吃醋的意思?”
贺潇偏头看她,笑了下,又重新靠回沙发靠背上,“我参加选秀节目的时候,她是我粉丝后援会的会长呢。后来我觉得她挺聪明伶俐的,就请她当助理了。我要是真动心了,还用等现在?”
“行,您是正人君子行了吧。”
许迎珠笑着,站起身来正要往楼上走,贺潇又叫住她,“哎,有个消息,我下周就要发新专了。”
“下周?这么快!”
迎珠惊呼道,重新坐了下来。“而且我的新专就叫,《别怕》。”
“真的假的?那我可要收版权费!”
许迎珠笑道。“你要收版权费的地方,还多着呢。到时候一起付给你。”
迎珠疑惑,“你又在哪里盗用了我的创意?”
“下周你就知道啦!”
贺潇笑着,跳下了沙发,套上茶几下的拖鞋,“你想不想完整地听一次,我在医院里唱的那首歌?”
“好呀。”
迎珠欣然答应。“跟我来。”
贺潇说着,上了楼梯,带她进了二楼的录音室。在这里住了这些天,这是许迎珠第一次走进这个房间。大大小小的乐器与设备,摆放得井然有序。原木色的地板和淡雅的暖色灯光,让这些深色的设备多了几分温馨的感觉。贺潇搬来一只话筒和一把深棕色的吉他,坐在了一张高脚椅上,又指了指面前的小沙发,“我唯一的听众,许迎珠小姐,请坐。”
许迎珠笑了一下,听话地坐了过去。“我还未发布的新专辑的主打歌,别怕,送给美丽的许迎珠小姐。”
说完,他轻轻扫了一下吉他弦,端正了一下坐直,开始弹奏起来。“你怕/这世界太大我们太渺小/一颗又一颗平凡的尘埃你怕/这人来人往相遇是恍然/连心动的证据都留不下你怕/这转弯匆忙一句问候/湮没人海后不过寂寂平常相爱只是一瞬/错过却是永恒热闹的城/刚刚好有个落寞的人兜兜转转/不曾将就我也是这样/直到你降临在我平凡的生命里所以/请你/别怕时而吵闹/时而安静时而懂事/时而天真你有我最喜欢的模样你是我最喜欢的模样放下辗转的旅程/和肩上的负累放下人间的琐事/和心上的不快……”后面一段副歌的歌词,他没有改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