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晨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颜欣然坐在黎安对面，不耐烦地问。黎安约她来餐厅，在周晨面前再演一出戏。颜欣然化了妆，让自己稍稍变了样。但现在，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半小时了，周晨迟迟不现身。“我再催催。她那大小姐脾气，说不准的。”
黎安无可奈何道。他正要拿出手机来打电话，周晨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大门口。颜欣然的位置正对着门，她一眼就看见了周晨，向黎安低声道，“别打了。”
周晨也看见了他们，快步走来，微笑着道，“对不起，路上堵车，耽误了。”
黎安回头来，看见她，淡淡地道，“没事。”
说着，他假意向周晨介绍颜欣然，“这是文小姐，在白家做保姆。”
颜欣然向周晨点了下头，面带微笑。“文小姐？”
周晨笑着坐下来道，“我倒是听说，白家有个文姨。在白家做了二十多年了。”
“我就是文姨的亲戚。”
颜欣然道。她有意夹着嗓子，还带着一点河南人的腔调，让声音跟自己的原声错开来。“这样啊。”
周晨漫应着点点头，“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你是白星宇那太太的亲戚呢。”
颜欣然笑了笑，“我来的时候，他太太已经离世了。我在家里见过那个女孩子的照片。是跟我很像的。”
“他的太太，怎么死的？”
周晨问。“不知道。我也没来多久。但我听说，那个女孩子，是失踪了。找了几个月找不到，才办了丧礼。”
颜欣然面不改色地答。周晨漫应着点点头。“你怎么会对这个有兴趣呢？”
颜欣然不紧不慢地抬起眼来，微笑着问。黎安心里一跳。他悄悄看了颜欣然一眼。他很怕颜欣然说出什么话，让周晨看出破绽。颜欣然是个聪明的女人。但也是个管不住脾气的女人。他可控制不住她。“没。只是，我和白家人，以前有些交情。我也见过星宇和他的太太，好奇问一问罢了。”
周晨从容地道。颜欣然笑了笑，“恐怕不止是好奇吧。黎先生告诉我，你非常想见我，跟我吃一餐饭。”
“是的。”
周晨笑着道，“因为我和星宇的太太，以前是好朋友。她失踪以后，我也非常难过。所以，听说白家来了一个跟她很像的人，我真的很想见一见。”
颜欣然安静地注视着她，脸上笑意不变，心里却嗤之以鼻。“周小姐见了我，或许可以稍微缓解心里的挂念吧。”
她静静地道。“能缓解多少呢？你要是她就好了。可惜，她再也回不来了。”
周晨叹了声气，缓缓地笑了。放心，你会见到她的。颜欣然在心里想着，低头吃饭，不再说话了。吃过饭，颜欣然说家里还有事，先走了。周晨和黎安立在店门口，注视她坐着一辆的士远去。黎安没有看周晨，但却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周晨明白他的意思，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他。“行了，我们的合作也到此为止了。往后，你可别再联系我了。”
黎安笑着，拿过了支票。“哎。”
周晨又抓住他的手臂，低声问，“这个人，真是那文姨的亲戚吗？她跟颜欣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会不会是她姐妹之类的？”
“大姐，你问东问西的，管这么多，做什么？不管她是颜欣然什么人，颜欣然已经死了，难不成，你还要再除掉她不成？”
黎安道。周晨被他噎住了，只好说，“行行行。当我没问。”
她走到路边去，拿出手机，准备打车。黎安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住哪？”
“凯湾酒店。怎么？你没地方去了，要投奔我啊？”
周晨嬉笑道。“我投奔你做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黎安笑了笑，抬了下手，“我回去了。”
说完，他就将手插进裤兜，一摇一摆地走开了。等走到周晨看不见的小路里，他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颜欣然。“她住凯湾酒店。”
他说。“哪一间？”
颜欣然问。“我没敢问。你自己查一查吧。你是盛州本地人。查个房间号码，不难吧。”
“我知道了。”
颜欣然应了一句，挂掉了电话。凯湾酒店，是白氏集团的。她马上托苏燕清帮忙，查到了房号。1806。颜欣然还找了个借口说，是她朋友在查她老公有没有出轨。苏燕清帮她查到了，但还嘱咐说，“你得小心点。不该管的闲事不要管。”
她知道颜欣然是个倔脾气，一旦决定插手什么事就管到底。当初，她就是这么惹上周晨的。“我知道，谢谢妈。”
颜欣然道。当晚，颜欣然订了1807的房间。她还偷偷拿到了1806的备用卡。她提前给黎安打了电话，叫他约周晨出去吃晚饭。黎安很快就回电了，说他们会在七点半见面，大约十点钟回来。“我知道了。你陪她多喝点酒，最好灌得她神志不清。”
颜欣然嘱咐道。黎安答应了她。而后，在临近七点半的时候，周晨接到了一通显示属地是境外的来电。她正在刷睫毛，漫不经心地按下接听，点开扬声器。“周小姐，你好。”
颜欣然用自己的原声，平缓地道。“哪位？”
“我是你的好朋友，颜欣然。”
“哪位？”
周晨眉头一皱，低头看来电显示。一串陌生的数字。“我是颜欣然小姐的朋友。颜欣然小姐说，您欠了她什么东西，让我为她讨回来。”
颜欣然微笑着道。“什么东西？”
周晨问。颜欣然不回答，而是掐断了电话。“喂，喂。”
周晨连忙冲电话那头喊。但电话里，只剩下了忙音。周晨马上回拨过去，却只听见了“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声音。周晨不由得拧住眉头，面色凝重。她不信鬼神，但信因果。这通电话，像是一个提醒，提醒她：风水轮流转。亏心事做多了，她怕，命运真的不会眷顾她。恰在这时，黎安打电话给她，说自己已经到凯湾酒店楼下了。周晨顾不得想太多，匆匆忙忙地刷了两下睫毛，将睫毛刷塞进管子里，拧都来不及拧紧，就套上鞋子出门了。吃饭间，颜欣然频频打电话给周晨。但每次都是没说几句话，就挂断了。周晨不耐烦了，索性把这个号码拉黑。但颜欣然又换着号码打了进来。周晨干脆将手机关机，丢进了包里去。黎安见她神色不定，便问，“发生什么了？”
“没，没。”
周晨挤出一个笑容来，漫不经心地道。黎安没有再问了。整顿饭，周晨都吃得心神不宁。她反复在心里琢磨：到底是谁？谁这么无聊，非要这么整她？黎安笑道，“有心事，那就多喝点酒。酒能解千愁。”
说着，他叫服务员，上了两瓶伏特加。周晨也不推脱。她倒是真的想喝点酒，来让自己忘掉那些诡异的电话。而在他们出去吃饭的间隙，颜欣然，穿着一条长到遮住脚面的白裙子，梳着乌黑柔顺的长发，悄悄溜进了1806，藏在了衣柜里。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她听见有人开了门。从衣柜的缝里，她瞥见周晨一个人进了屋。周晨坐在床边玩了一会儿手机，就去洗澡了。于是，颜欣然轻手轻脚地从衣柜里出来，静静地立在了窗户边上。她还将一把水果刀，放在了电视柜上的茶杯旁。浴室里的周晨，对这一切，全然不知。出来时，她正一边低头玩手机，一边用毛巾胡乱地擦着半干的头发，没发现窗户边的人影。还是颜欣然主动开口，让她注意到了自己。“别来无恙。”
颜欣然轻声开口。周晨身子微微一僵，抬起头来，手中的毛巾掉在了地上。“你……颜欣然？”
她惊异地瞪着眼，磕绊着道。“是我啊。”
颜欣然微笑着道，走上前一步，“这半年，我做梦都想见你呢。”
“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
周晨退了一步，嘴唇微微颤抖，伸出手指指着房门吼道，“出去！你给我出去！你别在这装神弄鬼吓唬人！你给我出去！”
“我装神弄鬼？我们俩，谁是鬼，还不知道呢。在把你除掉之前，我怎么能死呢？”
相比之下，颜欣然显得从容多了。她冷眼看着周晨，眼里染着几分似有似无的笑意，“你就那么想杀了我吗？不惜换走我的身体，把我绑架到那么远的地方。你真的是，有钱又有闲啊。”
“你来做什么，你给我滚！给我滚呐！”
周晨像突然发了疯一样，冲上来就要揪住颜欣然的衣领。但颜欣然身子一避，周晨就面朝地摔在了地上。“我滚了，你不要后悔。你北京的住址，我也知道。我们就，北京再见吧。”
颜欣然含笑望着地上狼狈的周晨，说完这句话，就往门边去。路过电视柜时，她手一抖，将那把刀碰到了地上。她打开门，迈步走了出去。周晨愤愤地瞪着她离去的背影。而水果刀掉下来的闷响，却给周晨提了一个醒。她被冲昏了头，顾不得思索这水果刀的来历，扑上前去抄起那把水果刀，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冲出了门。颜欣然正往电梯间走。她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她也知道，周晨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