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班，就碰到了钱霖。彼时，白星宇正从会议室里出来，钱霖迎面走来，大步流星，身后跟着他的小助理。钱霖走得太快，那小助理只能穿着高跟鞋一路小跑。白星宇和钱霖，同时注意到了对方。钱霖停下脚步，偏着头，含着耐人寻味的笑，拖长声音道，“白家少爷啊。”
白星宇站定，扫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道，“钱总来这里，有什么事？”
“有。不过，跟白家的事没关系。我跟许董事长谈。”
钱霖笑了笑，面容里难掩轻蔑。随后，他绕过白星宇走开了。白星宇没应声，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但脑子里仍然不断思索着：钱霖来这儿究竟有什么事？过了一会儿，许嵘来敲他办公室的门，问，“有空吗？”
白星宇点点头，问，“怎么了？”
“十里的钱总刚刚过来，说想要和我们合作。”
许嵘关上了门，走过来道，“我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怎么？帮他们做广告？”
白星宇问。许嵘的公司，曾经是香港小有名气的广告公司。“是的。你也知道，年前，十里出了一些丑闻，主打乐队也跑了，他希望我们能帮帮忙，做一些正向的宣传。”
许嵘道，“他开价很大方。我们总部刚刚转到盛州。我是觉得，借这次合作打开名气也不错。”
“许伯，你以前听说过钱霖这个人吗？”
白星宇问，面容严肃。“没听过。所以，我想来问问你。毕竟，你在盛州待的时间，比我久。”
许嵘半开玩笑道。“钱霖这个人，不是一个好人。”
白星宇果断道，“我们给他做广告，打开的名气，恐怕是负面的名气。”
“真的假的？”
许嵘半信半疑。“百分之一百确定。”
白星宇回答道，语气笃定又坦诚，“他以前还坐过牢，不知道怎么，刑期没满，就出来了。他做事挺不择手段的。跟这种人合作，有风险。而且……”顿了一顿，白星宇又略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太太和他，是对头。所以，我也有一点私心，不太希望帮他。”
“我明白了。”
许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会告诉他的。谢谢你。”
说完，他就出门去了。而此时此刻，钱霖坐在回去的车里，面容凝重。助理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钱总，刚才和许董事长不是谈得好好的？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你没看见白星宇也在那儿吗？”
钱霖冷着一张脸道，“有他在，这合作绝对没戏了。”
“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小助理说，“我马上去联系别的广告公司。”
“嗯。”
钱霖低低地应了一句。回到公司，他还未走到办公室，就有一位员工走过来，毕恭毕敬地道，“钱总。”
钱霖应了一句，看也不看他，继续大步流星地走着。那员工寸步不离地跟在他旁边，压低声音道，“郑羽女士来了，在您办公室里。”
钱霖立刻顿住脚步，拧住眉毛，低头看他，“郑羽？”
“是。”
员工答道。“她来干嘛？”
“她不说。只说要跟钱总一个人聊。”
“我知道了。”
钱总淡淡地应着，又松开眉头，恢复了冷淡的神情，继续往前走。推开办公室的门，他一看，郑羽果然在里面。她面朝着窗站着，背着手，仿佛颇为悠闲地在欣赏外面的风景。听见动静，她回过头来，笑了，“钱总真是日理万机。我等了你很久了。”
“有什么事吗？”
钱霖关上门，走过来，向沙发扬了扬下巴，“坐吧。我给你倒杯茶。”
“不坐了。我就想找你帮帮忙。”
郑羽笑得和善温柔，毫无攻击力，“你也知道，我现在没有工作了。你可不可以，帮我再介绍一份呢。”
钱霖没想到她是为这事来的。一向心存警惕的他，觉得对方有些不对劲，又说不出来缘由。沉默了下，他才冷笑一声道，“当初辞得那么硬气，现在怎么了？过了个春节，过穷了？”
郑羽也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走过来，轻轻勾住了他的一只手，“钱霖，我能是为了工作来的吗？我是真的忘不了你。”
钱霖原本的第一反应，是把她甩开。可是仅仅迟疑了一秒，他的手就被攥得更紧了。他发现，自己竟狠不下这个心了。他看着郑羽，打量着她的神情，默默地揣测她的目的。郑羽见他没说话，索性往前一步，逼到了他跟前，“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不等钱霖回答，她就踮起脚来，吻住了他的唇。钱霖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被动地任由她吻了几秒钟之后，双手握住她的肩，开始一转攻势。他低下头来，一边热烈地吻着她，一边飞快地往门边走。“砰”的一声，倒退着的郑羽，整个人撞到了门上。钱霖没有停住这个吻，而是腾出一只手来，“啪嗒”一下，将门锁上了。郑羽偏开头，躲开了他的吻，微喘着看着他，目光湿润，像是在询问什么。但她没说话。钱霖看了看她，目光阴鸷。两秒之后，他再度低头，吻住了她。郑羽没有再躲开他。她再走出钱霖的公司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拎着皮包，步伐从容，穿着整齐，面色不变，目光镇静。她打了一辆车，直奔明潇他们的别墅。坐上车时，她将包放在了腿上，一个牛皮纸袋从她的包里露出了一个角。她将那纸袋往包里塞了塞，拉上了拉链，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半小时后，她到了明潇的家。她站在门口，按了门铃，等了半天才有人过来开门。开门的人是田凯文。他的眼袋很重，穿着家居服，顶着一头乱发，整个人看起来很没有精神。“大中午的，还不起呢？”
郑羽一边笑着，一边挤过他走进屋里去，仿佛对这里轻车熟路一般。“昨晚睡迟了。”
田凯文关上门，跟着她进去，“有什么事吗？”
“明潇不在？”
郑羽四处打量了下，回头来道。“不在。出去了。”
“哪儿去了？”
“在各大经纪公司跑呢。想签约。”
田凯文道。“真够辛苦的。”
郑羽笑了，拉开皮包的拉链，取出那个牛皮纸袋，“我带来了能让你们不用这么辛苦的东西。有没有兴趣看一看？”
“什么啊？”
田凯文来了兴致，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纸袋，取出里面的材料翻了一翻，“这都是什么？全是数字。”
郑羽撇了下嘴，一把将材料夺回来，“我就知道我得找明潇聊。找你聊没用。”
“羽姐，别生气。我是真看不懂。小时候数学都没怎么及格过。你跟我讲讲，这到底是什么？”
“钱霖公司去年的财务报告。”
“这玩意不都是公开的吗？”
田凯文显得有些不以为意。“这是他们不公开的那一份。”
郑羽说着，脸上闪过狡黠的笑意。“真的假的？”
田凯文诧异不已，马上从郑羽手中拿回材料，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只是可惜，他还是什么都没看懂。他略显不好意思地将报告还给郑羽，“羽姐，你还是直接说结论吧。”
郑羽被他窘迫的样子逗笑了。笑过之后，她严肃道，“结论就是，钱霖有可能偷漏税了。”
“当真？”
“当真。我在美国读的MBA，你相信我。如果我拿到的这份财务报告是真的，他们去年偷漏税的金额，还不小。”
田凯文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沉默了两秒之后，他问，“羽姐，那你打算怎么办？去税务局举报他们？”
“还不是时候。我可以再等等。等拿到更多的证据再说。钱霖颠倒黑白的能力，我们可不能低估。”
郑羽若有所思地道，“我今天来，就是说这事的。你帮我跟明潇转达一下。当面聊，不要线上聊。这件事，也不要跟其他人说。知道了吗？”
“我明白。”
田凯文认真地应。郑羽点点头，带着材料离开了。当晚，明潇回来时，田凯文跟他说了这件事。明潇诧异不已，压低声音询问道，“你确定吗？”
“羽姐跟我讲的。她说得非常认真。”
田凯文用力地点了两下头。明潇沉思了下，才道，“那钱霖，没有多少逍遥的日子了。”
“明潇，我们的苦日子，也马上要到头了。”
田凯文笑了，眼神里有几分欣慰。“是啊。”
明潇漫应着点点头，目光里却又几分说不清缘由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