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夏之清茫然了,因眼前皇帝的神秘而起。讲真,他本可以不用顾忌皇帝什么心理。只要那个镜月带着霁月的玉佩,以霁月的身份如期来到,以他夏之清的本事,就能掀起风浪……管你皇宫当年到底什么内情,以我夏之清的三寸不烂之舌,揪着两块玉佩,便能逼得霁弘在你们面前现原形。就算你皇帝想把我灭口也没用,因为我真正的岳父大人——汤将军,已联合这皇城内的左翼将军蓄势待发,做好兵变的准备。只可惜,沐九针那边掉了链子……约定好的时辰早已过,也不见这厮和镜月一起现身。如没有“霁月(镜月)”这个木偶,就算我把霁弘逼得现原形,令你皇帝不得不废了她,也只会让三皇子当场捡便宜。所以,夏之清的计划是一环扣一环。即便中间一环出了差错,譬如陈碧落,他也能用另一环接上。可现在陈碧落和沐九针,两环皆出了差错,这让他有点心生退却、不敢冒险了。很快,屋内就有太监出来汇报:“陛下,她有落红。”
闻言,皇帝顿了顿,状似淡然的问了句:“月水期?”
太监摇头。皇帝不再说什么,只是脸色有点不好看。见状,夏之清眼珠一转,走过来跪地行礼:“陛下,微臣是清白的。”
“朕倒希望你不清白!”
皇帝语气冷冷,眸光复杂,像是在说……你跟此女有染,就说明皇后没造谣、无罪;也说明霁弘没撒谎,他跟此女今晚的确行过房,但鉴于此女被你玷污过,所以没落红。但现在,你是清白的!那皇后和太子的一切说辞,就被推翻了。他俩为何要撒谎?作为皇帝,我如若不追查到底,尊严何在?故此刻,夏之清心里一下子有了数:皇帝心如明镜,皇后和霁弘离覆亡之期,不远矣!然而,此二人似乎还没意识到?但见霁弘目送皇帝离开后,赶紧去门口看了一眼屋内鲜血淋淋的陈碧落,继而扭头,对夏之清愤恨道:“你好狠的心!”
“不及殿下。”
后者却傲娇扬眉,嚣张离去。阴狠眯眸目送他离开,皇后朝霁弘压低声音:“此人绝不能留!”
霁弘没表态,深知为时已晚。不似皇后那般思维粗暴、有恃无恐,她已听出皇帝最后那句话,意味着什么。深知自己要大难临头了,却也敏锐的察觉到,此事还有救。亦是从皇帝最后那句话里得到的暗示:朕希望你不清白,因为朕不想废太子。堂堂大蜀,居然让公主冒充男儿身、做了储君十几年?这特么的,也是在打朕这个皇帝的脸啊!所以,能不能将错就错?故而此事,如若皇后对朕坦白,朕便可杀了夏之清灭口;如若皇后还一意孤行,朕就只能牺牲她,去稳住夏之清了。毕竟你懂的,夏之清今晚敢几次出言不逊,定是有备而来。朕没法不担心,他留有后手,意图兵变啊!皇帝的苦衷,霁弘一听便知。但同时她也清楚,这恐是皇帝的迷惑之言,为稳住她!毕竟这些年皇帝已把兵权移交给她,除却边疆有些大吏她还未掌控外,就只三皇子那里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兵权。军中主心骨、尤其是皇城禁卫军,全在她霁弘的掌控下。所以皇帝也没法不防着“太子逼宫”,故意那样说——朕倒希望你不清白,不过是为稳住她、拖延时间,收回兵权。霁弘不愧是在皇宫阴谋里长大的孩子,对皇帝的心思,可谓是“摸了个透”!然而,身边笨笨的母后却还在那儿自以为是,走到门口愤恨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陈碧落,斩钉截铁道:“还有此女,亦是不能留!”
“不行!”
霁弘忙否决。“为何?”
皇后甚为不解。霁弘嫌恶皱眉,将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没好气道:“杀了她,父皇就不会让我继续纳妃吗?还嫌今晚不够乱?”
皇后:……对哦,纳妃这事横竖都逃不过。与其再惹来一身麻烦,不如留下此女做个挡箭牌。可若是之后反被此女要挟,怎么办?皇后正疑神疑鬼的打着算盘,就见霁弘又补充道:“她一心保我,背后还有大树可靠。这么好的棋子,你不留反杀,傻不傻?”
大树?棋子?皇后这才恍然大悟,便笑笑摸了摸霁弘的额头:“弘儿出息了,母后甚感欣慰啊!”
“别忙着乐!”
霁弘却板着脸不领情,顿了顿后,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我的情况,你最好如实跟父皇汇报。”
皇后一愣,蹙起眉头:“为何?”
霁弘没回答,来回踱步将皇帝的心思深度揣摩后,又思量了下自己和各方势力的对弈,有没有胜算……最后眼眸一眯,狠下心:“不汇报也行,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来个干脆的!”
说着,掩唇凑到皇后耳边,压低声音阴狠道,“找机会给父皇下点药,让我尽快登基。”
“你?”
皇后大惊失色,同时也恍然大悟,“你是说……”霁弘点头:“听着,今晚夏之清这么一闹,父皇不可能没嗅出端倪。与其等他废了我、杀了你,不如先下下手为强!”
思维清晰,一语中的!女儿身的秘密已经掀开一角了,与其在优柔寡断中受制于人,不如果断干脆、先发制人!这足以看出,霁弘有做大事的气魄。可她也忽略了一点,夏之清的“军中参谋”一职。准确的说,她不是忽略了这个职位,而是仍旧小看了夏之清……也正常,谁能料到一个人能把区区“军中参谋”一职,玩得这么转?能用参谋的智慧,让好几个掌兵的将领都倒向了他?甚至连那皇城禁卫军中,分管西直门的“左翼将军”都被夏之清策反。试问霁弘手中的兵力,还所剩几成?也许这就是女人思维的弊端:她们能算尽深宫里的一切,揣摩圣意、政治权谋,皆不在话下;却独独算不到兵力,看不透军中的玄机。当然了,这也跟霁弘“不善骑术、不知兵法、只懂书画”的天性有关。军中武将,谁愿意追随一个“连刀都拧不起来”的书呆子?所以,若想让这帮人心服口服,单凭“太子之位”是不够的。要么,就像夜长川那样十八班武艺样样俱全、且排兵布阵也很擅长;要么,就得像夏之清那样懂兵法,尽管他只是妥妥的……纸上谈兵!显然,这些霁弘都不具备。好在她有自知之明,瞬间想到有个人能帮她迅速在军中树立形象、稳固权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