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王爷让沐晚心头一凛,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客栈店小二脚上的军靴以及那封情诗,都来自夜幕山,而非谨言!为什么?一路那么凶险都过来了,为何到了临门一脚,自己的眼睛还是那么晦暗?深深吸口凉气,沐晚无暇去懊悔自责,因为猪狗不如的男人,已出现在她面前。“晚儿,你终于醒了?”
夜幕山走了进来,一身白袍将他衬托得格外明艳,却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那股寒气。细长的黑眸,总是蕴藏尖锐;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又盛气逼人。以致于他想表达关切,也让人觉得很别扭……“头还晕不晕,腿是怎么断的?”
他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女人的前额。“别碰我!”
沐晚一把打开他的手,指着他和一边的翠娥,气愤填膺,“你们,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又想怎么害我?”
夜幕山愕住,尽管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翠娥也睁大眼睛,虽同样深感意外,却也戴着一丝假装无辜。“晚儿,你何故这样说我?”
夜幕山疑惑皱眉。沐晚仍气愤难平,大口喘着粗气,只感胸口堵得慌。若非腿脚不便、狼狈不堪,若身边有把刀,她指定扑上去把这对奸夫淫妇狠狠宰了,以报前世血仇!可人生总是有这么多无奈,此刻孤立无援、手无寸铁,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厢的贱婢推波助澜,矫情喊冤:“对啊小姐,奴婢与襄王清清白白,您怎能,怎能……”说不下去了,翠娥假装抹泪。沐晚只感眼睛里长了针,她使劲吸凉气让自己稍作平复。下床,愤恨眯眸走到翠娥面前,扬起手……狠狠一掌掴在贱婢脸上!翠娥倒地,发髻散落。那根玉簪也掉落下来,令沐晚瞳孔一张……她缓缓拾起母亲的遗物,不可思议的看着翠娥,悲愤吼道:“谁给你的胆子?”
一个奴婢,猖狂到把主子珍藏的东西想戴就戴?这是不把谁放在眼里?又是谁在背后给你撑的腰?“是我。”
身后响起夜幕山平静的声音。沐晚听到后,却只有死一样的平静。她缓缓转身,丢给夜幕山一个极致的冷讽:“终于承认了?”
上一世,你们只是趁我十月怀胎才搞到一起;没曾想这一世,奸情居然提前?还特么,居然在我眼皮底下?夜幕山,你太不把人当人看了!却见对方面无愧色,平静的走了过来。双手握住她肩头,缓缓道:“但我是有原因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沐晚转过身去,充耳不闻。人生最剜心的是什么?不是眼睁睁看着家人被害,也非含冤而死。而是仇人站在你面前,你却手无寸铁,毫无报仇的能力。夜幕山无奈皱眉,朝翠娥使了个眼色:“你退下。”
翠娥正欲照办,被沐晚拦住。“且慢!”
她缓缓转身,昂首挺胸逼近夜幕山,状似已平静,眸光里却有冷冷寒意,“夜幕山,给你两条路。要么,取消婚约;要么,给我杀了这贱婢!”
既然自己没法亲手报仇,为何不能让他们自相残杀?夜幕山,你不承认跟贱婢有奸情是吧?那好,亲手宰了她,证明给我看!一边的翠娥顿慌了神,趴在地上,拼命朝男人投去乞怜的眼神。她知道,以夜幕山的个性很可能会选择后者;却也没法不燃起一点侥幸:小姐突然指责他俩是奸夫淫妇,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可他俩之间确实什么都没有,那小姐为何有这样的思维?莫非……襄王看上她了?无意中在小姐面前表露过,大婚要让她陪嫁?见男人眉头皱得更深,似是左右为难。翠娥愚蠢的以为自己猜的都中,竟默默期待襄王接下来会给她撑腰。却不知,夜幕山的思维完全不在她身上,他看不懂的是沐晚……怎么自及笄礼开始,未婚妻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之前的婉约温顺、知书达理呢?都去哪儿了?“不要是吧?那行,退婚。”
沐晚语气淡然。在夜幕山眼里却是咄咄逼人,他难以忍受,便吸口凉气冷冷一句:“婚约是陛下御赐,退婚便是抗旨!”
“何妨?”
却见沐晚丝毫不惧,她面无表情的昂起下颚,“夜幕山,你负我在先,婚前私通这贱婢。我有足够的理由,说服陛下解除婚约。”
夜幕山使劲忍住心里的烦躁,努力让语气平和,跟她讲理:“你有何证据说我跟她私通?”
沐晚冷笑,轻飘飘一句:“你不忍杀她,就是最好的证据!”
夜幕山:……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他并非舍不得杀翠娥,只是这丫鬟目前,严格说是今晚,对他还有用。同时他也知,沐晚是因为“移情别恋”想悔婚,才来这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起沐晚从前对下人的宽容仁慈,他不信夜谨言的爱情,能让女人有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便走上前,疑惑打量她:“晚儿,你何时变得这般残忍?”
闻言,沐晚心里无限唏嘘……残忍?比起上一世你们的所作所为,我还算残忍?冷笑朝他逼近,沐晚柳眉一挑:“我向来如此,你今天才发现么?”
夜幕山眸光紧了紧:“及笄礼上行刺,也是怀疑我跟翠娥有染?”
“你觉得呢?”
沐晚狡黠冷笑。夜幕山只感要被她完败了,便将心一横,稍作退让:“是不是我杀了她,你就不再闹?”
沐晚暗自嗤笑,慢悠悠走回床边坐下,轻飘飘一句:“看我心情。”
夜幕山顿感被逼得退无可退,在心里稍作权衡后,他下颚一昂,冷漠下令:“来人!把贱婢拖出去斩了!”
犹如当头棒喝,将翠娥从白日梦中敲醒,她顿吓得脸色惨白,跪在男人面前苦苦哀求:“不要!王爷,不要啊!”
这一幕,把沐晚看得很爽。但一想起上辈子这对奸夫淫妇令人发指的行为,她的恨意就铺天盖地。“夜幕山,我想你还没弄清我的意思。”
便靠着床柱,懒洋洋道,“我是说,让你亲手杀了这女人。”
如此步步紧逼,让夜幕山心里堵得慌。却也知,如果失去这个女人,他整个人生就会堵得慌……便毅然决然的拔出剑。“王爷不要!”
翠娥顿吓得魂飞魄散,披头散发的跪着,不停磕头求饶,“奴婢对您尚有用处,您说过,阿柒那丫头今晚肯定会来偷玉簪。奴婢还要,还要从她口中套话……”这话一出,沐晚倏地坐起身,疑惑看向夜幕山:“你让她戴上玉簪,是这个用意?”
心中亦是不解阿柒为何要偷玉簪,所以这件事,她没法不引起重视。男人点头:“那丫头已跟上翠娥往这边来了,如果我在场,很难撬开她的嘴。但如果换成翠娥,兴许能容易点。”
沐晚沉思不语,暗暗琢磨:阿柒偷玉簪的动机是要弄清,但不能让夜幕山知道。若能策反翠娥……夜幕山趁机给翠娥使了个眼色,后者连滚带爬、仓皇退下。见那厢的沐晚仍在皱眉沉思,夜幕山收起剑,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温柔套话:“晚儿,我不知你听了谁的谗言。但此人拿翠娥来污蔑我,很没水准。”
缓过神,沐晚假惺惺的冲他俏皮眨眼:“那拿谁来污蔑,比较有水准?”
“……”夜幕山被噎住。只感她笑里藏刀,且思维敏捷,时不时就出口伤人。与从前的温柔敦厚、端庄贤淑,已是大相径庭。可要命的是,她现在这样子,反而能燃起他的兴致。之前的沐晚在他眼里,虽是“贤惠妻子”的首要人选,却也如同一杯白开水,令人索然无味。而现在的晚儿,就像一个邪恶的小天使,跳到他心间挠痒痒,让他欲罢不能。如同此刻,见他被噎住,沐晚竟主动靠了过来。娇唇凑到他耳边,轻轻呼了口香气,压低声音魅惑道:“想知道是谁在我面前造的谣吗?”
夜幕山顿感自己被撩了,暗暗咽了咽口水,面上却努力不露声色,只疑惑看着她,轻点头。沐晚娇媚一笑,轻轻戳了戳他心口。此番这般撩人,嘴里却笑着说道:“你的,兰心。”
夜幕山:……明明已看出她所有的撩拨、娇媚,都是伪装、讽刺,却依然被她撩得浑身骚动。他发誓,此刻很想将她扑倒。可沐兰心就像一只恶心的苍蝇,横在他和沐晚之间。这件事他横竖都开不了口解释,没法告诉沐晚:沐兰心的确勾引过他好几次,但他坚守住底线了,却也鬼使神差收了那女人的香巾……说不出是什么原因,驱使他当时这样做,也许是潜意识里有种幻想:把姐姐娶了后,还能把妹妹纳做妾。可显然,沐晚此刻把话挑开,是不允许他这么做的。但见她冷冷起身,义正言辞道:“夜幕山,我知你真正想娶的人是她,所以我才说退婚。”
其实,沐晚也不确定,这招能不能离间渣男贱人。她只知,这一世绝不嫁给夜幕山。所以,婚约一定要解除……可如同渣男所说,这婚是陛下御赐的,岂能抗旨不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