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沐九针和郑国李家商谈“联手抗燕”之际,唆使苏孟德突然出兵攻晋,以致于邓振云大败;再让他和夜幕山发动晋国党羽,在朝中力谏“夜谨言北军南调”;又制定一系列细作“烧粮仓”的计划……所有这些,都是他完颜啸提出来的!口口声声说目的只一个:除掉夜谨言!如今却突然改口,说不想让夜谨言死了?以致于严佑山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深深吸口凉气,似是猜到完颜啸“朝令夕改”的原因所在了……沐晚!传言完颜啸什么都好,果决干脆、手毒心狠。独独有一个弱点:女色!看来刚才的一路上,沐晚没少在他身上下功夫。呵,这就把未婚夫放一边了?沐晚,你怎么对得起襄王的一片痴情?严佑山在心里愤愤不平;陈啸却不会再给他好脸色看,噼里啪啦一通训斥:“严佑山,别以为本座不知你和夜幕山在打什么算盘!想在晋国战败后,把一切都赖给我罗门?呵,不觉得自己可耻了点吗?”
语出惊人!令严佑山瞳孔一张:“主公何出此言?”
“还想欺瞒我?”
陈啸龇牙咧嘴,怒不可遏,“那李三早就认出我带走的女人是沐晚,可他还是把罗门计划全都说出,是何居心?”
本没怀疑李三,若非刚刚沐晚点醒,他还不知“二山主仆”竟如此阴险:一边投靠罗门,一边又出卖罗门?最令他愤怒的是,这伙人居然选择在他眼皮底下,“装傻、说漏嘴”?这是赤果果的轻视、羞辱啊!而令他只感无地自容的是,最后竟然要沐晚来点醒他?男人的尊严碎一地,他也好意思说她白痴?其实李三的异常,沐晚早在从枫林离开时,就起疑了。她知道,这不是“二山主仆”安排的,却也想不通李三的动机。只能猜测:此人亦有不忠,对严佑山和夜幕山不忠!果不其然……“没,没啊!”
严佑山被问得满头雾水,“李三并不识得沐小姐,他怎可能……”“他不认得?呵!”
陈啸冷讽打断,向前走了一步,阴阴眯眸揭穿道,“那你又如何得知,沐晚在我车上?”
严佑山略有被噎住,顿了顿后才悻悻低头。拱手一副谦恭之态,弱弱解释道:“本来不确定,但刚才,主公自己说漏了嘴。”
丝毫没说谎话,回放二人的对话就能看出,严佑山的确是来试探,车里的女人是不是沐晚的。那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三真正的主子是谁?他为何要故意在沐晚面前,将罗门计划和夜幕山的所作所为全都说出?把时间往前倒几个钟头……*望月茶楼边,豪华马车里。“带走沐小姐的,一共有三人。”
望月战战兢兢,不敢和面前的男人对视,“领头的是位年轻公子,剑眉星目,器宇不凡。着实很像将军,所以老夫才……”“说另外两个!”
夜幕山阴沉打断。深知望月的言辞没任何价值,只会提醒他:世上又多了一个比他夜幕山更尊贵帅气的男子。“那白衫文士,老夫瞅着很像女扮男装;至于虬髯大汉,看起来很傻,脸上有道很长的疤痕!”
夜幕山听得眸光一紧,忙问:“那道疤,是不是从左眼角划到唇边?”
望月连连点头。夜幕山眯眼吸口凉气,脑子里迸出一个名字:高匪!大燕高家,世代皆为名门悍将。独独到了这一代不成气候:哥哥高悍自小失踪;弟弟高匪因“酒后轻薄名门闺秀”,被打入天牢,还毁了容。虽说并不知那位被“轻薄”的名门小姐出自哪家,夜幕山也能猜出十有八九。毕竟“轻薄”之罪不足以“打入天牢”,最后还要完颜啸出面担保,高匪才得以脱险。所以不用猜了,那望月口中“剑眉星目”的公子,就是完颜啸本人!可他为何会对郑国郡主感兴趣?罗门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瞒着严佑山了?又或者,严佑山瞒着他了?夜幕山生性多疑,身边的人一个也信不过。所以对于严佑山提议跟罗门合作,他始终拖着,一则掉对方胃口,二则担心被严佑山连累。故此刻最令他忐忑的是:沐晚落在完颜啸手里后,会不会对他和严佑山私下里的所作所为,嗅出点什么?尽管他觉得,完颜啸不会轻易在女人面前自爆身份,可就是放不下心来。毕竟沐晚逃跑,是本着夜谨言而去的啊!而罗门这一阵所操之事,也是以夜谨言为目标。难保一路上,两拨人不会撞出什么火花……思前想后,夜幕山决定小心驶得万年船,便想出个“壮士断臂、顺水推舟”的法子。首先,他跟严佑山说道:“你猜的不错,从望月这里带走晚儿的,就是谨言!”
“贼子!”
严佑山顿愤愤不平,“你跟沐小姐都被赐婚了,他居然还不死心?”
虽说是真心为他抱不平,却也越来越没规矩:好歹地位在你之上,你不要仗着是我表叔,就连“王爷”的称呼也省却。思及此,夜幕山暗暗斜他一眼:“多说无益,赶紧带人追吧!”
“是!”
严佑山走后,他叫来李三,秘密叮嘱道:“听着,带走沐晚的人实则是完颜啸!等会儿到了他面前,你要佯装不知情。该汇报什么照旧汇报,但务必咬住,执事之人乃严宗主……”闻言,李三没有吃惊,只一个劲点头:“小的明白,定只字不提王爷。”
没人知道,两年前他逃荒被严佑山收留,是夜幕山一手安排的局。只因严佑山越来越让人不省心,夜幕山便找个眼线去盯着。“不,你要提本王!”
夜幕山话锋一转,面容冷峻,“甚至还要说,本王为除掉夜谨言,不惜跟皇后对着干!”
李三听得眼睛睁大,深感不解:“这,这又是为何?”
夜幕山没做过多的解释,只撩开车帘,看向“严佑山带兵奔赴远去”的背影,眯起眼缝低沉道:“因为本王忠于大晋的心,始终如一!”
李三:……我是该相信呢?还是该假装相信?却见男人放下车帘,摸着指头上的玉石扳指,感伤道:“我夜幕山不惧被心爱之人误解,总有一天,她会看到真相的。”
李三暗暗瘪嘴,心想:你那真相无非就是把锅都甩给罗门,甩给严佑山。却不知,夜幕山这话说得十分心里有底。因为真相,在一个令沐晚死都没法怀疑的人那里……“去吧!”
收回思绪,夜幕山最后交代道,“别忘把轻罗带来,她的分量,可比严宗主和完颜啸都要重!”
*这就是陈啸和沐晚离开后,望月茶楼那里的来龙去脉。可以肯定,夜幕山在背后掌控一切,算计了所有人。但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以李三的智慧肯定猜不出。他只是按夜幕山的吩咐,把“二山主仆”跟罗门的往来,全都栽在严佑山一个人身上。让沐晚以为,夜幕山还没有被罗门拿下……而其实呢?夜幕山认识轻罗的时间,比严佑山还要早。可以说,严佑山从被夜幕山提拔上来的那天起,就在此人的掌控中。他却不自知,还以为认识轻罗、当上罗门宗主、为表侄王爷牵线搭桥,全都是自己的本事!直到沿着官道一路追踪“夜谨言”,扑空后却等来了完颜啸和高匪。他才开始怀疑,莫非在茶楼劫走沐晚的,是这伙人?但依然没对夜幕山起疑,只心里暗骂:好你个望月,仗着朝中有阉党撑腰,居然连襄王也敢骗?活得不耐烦了?不似夜幕山,严佑山懒得去猜完颜啸为何要劫走“苏婳”,一心只想确定车里的人是不是沐晚。得到肯定答案后,他还是没怀疑自己被夜幕山算计了。见完颜啸和沐晚“男女同车”,他一边暗暗为表侄抱不平,一边又不得不想办法拿人……打,肯定不行。且不说完颜啸在燕国位高权重;单说自己在罗门的“前途”,他还不想就此毁掉。想着“送上门”的郑国陈仓已被夜幕山所擒,他心生一计:用陈仓来交换沐晚。还把功劳都归于夜幕山,说是襄王的口谕。本以为完颜啸会爽快答应,毕竟陈仓对“夜谨言接下来的胜败”,也算举足轻重。没曾想所有人都在他的预料之外,不仅完颜啸一改态度,还冒出个李三坏事?此刻,严佑山的脑子全乱了……陈啸不可能再给他机会,站在车头傲然挺胸,冷冷道:“一次不忠,终生不用!严佑山,你走吧!”
这个决定,陈啸认为自己很客气了。毕竟按完颜啸本尊的性格,是绝不会容背叛之人存活于世的。但他来自二十一世纪,不喜欢打打杀杀,是个斯文人。却不知,这话对严佑山来说,等同于要了他的命。他是个极为自负的人,虽官阶不高,但朝中皆知他是襄王最得力的亲信。若是被逐出罗门,他今后还有什么脸面为襄王效力?但以他的清高自负,也不会去求谁。既然撕破脸,那轮不到你赶我出罗门!思及此,严佑山阴狠眯眼:“走?哼,你是不是自信了点?”
说着手臂一挥,“给我上!”
话落,埋伏在周围的士卒纷纷现身,扬着大刀朝马车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