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和野狗很快被找到带回衙门,即便过了这么久,那刀上也是血迹斑斑,染满了干涸的血。谢泊涯看着神色有些不好,他将那刀拿起来看了看,又去看那用铁链子拴着的野狗。野狗长得非常瘦,却并不单薄,反而透着精干,四条腿修长而有力,毛发杂乱且干枯,眼神并不比家养的狗温和,反而透露着强有力的野性。那是疯狂的、要吃人的野性。谢泊涯和野狗对视一眼,有些被吓到了。拴着野狗的铁链另一端在衙役手里逮着,从河边到这里,野狗一直在想办法逃脱,但依旧徒劳无功。衙役还带了一个小包袱回来,他将包袱放在地上,打开,露出里面白色的沾染灰的骨头,骨头上还有陈旧的牙印。“大人,我们在这狗窝的周围找到了一些散落的骨头,经过查验,确实是人骨,还有一些衣服碎片。”
衙役又将另一个包袱打开,露出里面颜色暗淡的脏兮兮的衣服。“那是梦儿的衣服,梦儿失踪当天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罗芜月看到衣服碎片的刹那激动地说。谢泊涯询问王如梦:“她说的可是真的?”
王如梦点了点头:“嗯,那是我的衣服,你看,跟我身上的衣服是一样的。”
她的灵魂一直维持着死前的模样,身上的衣服也没变。谢泊涯很轻易便确定了,人骨,加上衣服,再加上这条凶性十足的野狗和血迹斑斑的刀,还有被害人灵魂的证词,足以让老妇人母子俩定罪。谢泊涯一拍惊堂木,厉声道:“你们还有何狡辩?”
“大人,我们错了大人,求大人网开一面,饶我们一命。”
老妇人见已经无力回天,忙不停磕头认错。她的儿子也跟着磕头:“请大人明鉴,杀梦儿的是我娘,草民并没有动手,一切都是我娘计划的,草民只是受到她的蛊惑,才一时犯下错误,求大人饶了我吧。”
老妇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儿子:“若不是你老是抱怨丫头片子赔钱货,我至于杀人吗?”
“明明是你嫌弃梦儿不是亲生的,还是个丫头,所以才怂恿我一起杀了她,我不肯,你还一直威胁我。”
儿子梗着脖子道。“行了,你们一个凶手一个帮凶,谁都跑不了,来人,将他们押进天牢,待本官上报刑部,择日处斩。”
谢泊涯不耐烦道。“大人,饶命啊大人!”
老妇人一直磕头,男人则看向坐在一旁的罗芜月,低声下气道:“月儿,梦儿一向跟你亲,你跟她说说情,让她原谅我好不好?只要她放过我,我回去一定给她立长生牌位,澄澄还那么小,不能没有爹,我若是死了,你一个弱女子,又带个孩子,要怎么活下去?看在澄澄的面子上,也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夫妻的份上,你帮帮我好不好?”
王如梦的手紧紧攥着,小脸上漫上担忧,若是娘真的给这个禽兽不如的爹求情,她该怎么办才好?但她的担忧是多余的,因为罗芜月根本没想过原谅这母子俩。她冷笑一声,道:“你们狠心杀害梦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现在东窗事发,知道你是梦儿的爹了?王远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我原谅你,你就去牢里好好给梦儿赎罪吧!”
“我死了,你一个寡妇带着澄澄日子可不好过,你可想好了。”
王远见她根本不听,威胁道。“那也总比每天面对你这个杀人犯强!”
罗芜月冷哼。谢泊涯简直被王远的厚脸皮惊呆,他再也听不下去,对衙役挥手:“带下去。”
母子俩都被押下去了,王澄紧紧地挨着罗芜月,他年纪尚小,并不知道眼前经历的一切代表着什么,但他幼小的心灵下意识涌现出一股不安,这股不安使他害怕,他小声问道:“娘,爹和祖母去哪里了?”
罗芜月低头看着他,轻言细语地解释:“爹和祖母做了坏事,要接受惩罚。”
“哦。”
王澄似懂非懂,但也知道做了坏事是要受到惩罚的,便道,“爹和祖母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做坏事呀,做坏事是要打屁屁的。”
罗芜月摸摸他的头,道:“就让他们在这里受罚,娘带你回家好不好?”
王澄懂事地点点头:“嗯。”
他转头朝王如梦道,“姐姐,我们回家。”
王如梦眼眶发酸,她按了按并没有泪水的眼睛,点头道:“好,我们回家。”
回到家,站在院子里,罗芜月神情恍惚。短短半天,已经物是人非。月光升上屋顶,无端给人一丝寒凉。王澄回到家就已经熬不住,很快在床上睡着了,罗芜月给他盖好被子,示意王如梦走到堂屋去说话。“娘,我打算明天就去找那个道士。”
王如梦率先开口。罗芜月神情微怔,忙道:“留在家里不好吗?我们娘三相依为命过日子。”
王如梦摇摇头,解释道:“娘,我是鬼,鬼留在活人身边,总归对活人不好,我若是不走,长久下去会害了你和弟弟的。”
“娘不怕你害,梦儿,娘才跟你团聚,你又要走。”
罗芜月伤心道。“其实我死后一直都在你身边,只是你看不见,这次得了道长帮忙,让我得以和你说说话,这这并不是长久的,时间一到,我又会和以前一样,你看不见我,也无法听到我在说什么。娘,今生能做你的女儿我已经很满足了,下辈子,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女儿,好不好?”
罗芜月已经说不出话来,只顾着抹眼泪,她默默地点了点头,终是接受了这个事实。王如梦松了口气,对罗芜月道:“娘,谢谢你。”
“该我谢谢你才是,梦儿,你在下面也要好好的,不要让娘担心。”
“放心吧娘,我会好好的,你也是,你和弟弟都要好好的。”
王如梦笨拙地安慰。罗芜月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半晌说道:“你走后,娘打算将这处房子卖了,搬去别处住,这房子处处透着残忍和血腥,娘实在是住不下去。”
王如梦点了点头:“是该搬走,娘,天太晚了,快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