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柠只觉得自己身处一个大火炉里,熊熊烈火在炙烤着她的皮肤,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烤干。她只觉得热,非常热,热得好像要融化。耳边不停传来嗡嗡的说话声,让她异常烦躁。正当她的心头火无处发泄时,一股清凉突然从嘴巴里传来,她下意识地吞咽,慢慢地,那股清凉传遍四肢百骸。身体好像越来越轻,火炉的盖子微微掀开一角,一股凉风吹进来。那凉风托着她慢慢上升,渐渐远离火炉。热度离她远去,郁柠慢慢睁开了眼睛。头顶是熟悉的轻纱,她的意识慢慢回笼。“水。”
一个字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反馈到人耳边却声若蚊蝇。“柠儿,你终于醒了!”
趴在一旁的司惟牧被这声惊得立即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热水给她。“来,慢点喝。”
他一手托着郁柠的头,一手慢慢地给她喂水。喝完一整杯水,郁柠才稍稍缓过来。“我睡了多久?”
她哑着嗓子问。“一天一夜。”
司惟牧将杯子放到一旁,扶着她坐起来,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一直吊着的心才放下来,“没有发热了。”
郁柠也猜到自己发烧了,她靠在床上,摸了摸肚子:“有些饿。”
“我马上叫他们端吃的来——秋桐!”
司惟牧朝外面喊道,“将厨房的热粥端过来。”
这粥厨房一直热着,就是为了让郁柠随时醒来都有吃的。白粥寡淡无味,郁柠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但为了她的肚子,还是强迫自己全都吃下去。“御医说了,这几天都要吃清淡点,过了这段时间我让人去玉珍楼给你买烤鸭吃。”
司惟牧道。郁柠点点头:“好。”
秋桐也在一旁表达自己的担忧之情:“小姐,你这次生病真的吓死秋桐了,除了那年下雪,奴婢从未见你发这么久的热。”
那年还是因为郁柠被故意关在雪地里一晚上,病情才来势汹汹,但这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前夜里并未吹风,他们在院子里也不觉得冷,没成想回来就发热了。秋桐都快吓死了。“我没事。”
郁柠安慰她一句,“可能中秋来了,忧思甚重。”
秋桐见她家小姐是真的好转了才放下心来,端着空碗出去,还贴心地把门关上了,给两人留出独处的空间。“昨日没有去家宴,父皇和母后没有怪罪吧?”
司惟牧握着她的手:“怪罪倒不曾,父皇赐了许多补品,母后还想偷偷出宫来看你,被父皇劝住了,还跟父皇生起了气。”
一国之母是不能随意出宫的,更何况郁柠此次病情来势汹汹,宫里的人也怕她沾染病气从而影响身体,皇后娘娘偷偷出宫多次,每次都没成功,此时正在生闷气。“等我好了去宫里陪陪她。”
郁柠能理解皇后的心理,在她心里,作为除娘家父母兄弟和身边亲近的丫鬟之外唯一一个知道她真面目的人,总归是不一样的。“母后得知会很高兴的。”
千夜国这一任皇帝跟祖先比起来后宫的人算是少的了,饶是如此,后宫里的人各种阴谋诡计也层出不穷,好在司篆回一向公私分明,从不偏袒某人,皇后娘娘处理起来也称心如意。司惟牧见她对感兴趣,便坐在床边当讲故事似的跟她说了许多。“你们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父皇看起来不喜欢大皇子却还给外界一种他是下任皇帝的信号吗?”
郁柠点点头,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来看,皇上确实对大皇子没什么偏爱,相反,他反而更喜欢皇后所出的司惟牧和司惟夜。“贵妃虽死,她的母族也垮了,但那个道士还在。”
司惟牧神色严肃,“当年那个道士在京城搅风搅雨,后宫很多妃子都惨遭毒手,偏偏让人抓不住把柄,父皇有龙气护体倒没什么,母后却经常生病,当时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母后恐怕撑不到今天。”
“贵妃死前,拿我们这些皇子和母后的性命相要挟,若以后不让大皇子继位,我们这些人都要死。父皇不怕贵妃和她的母族,却怕那个神出鬼没的道长,便答应了。”
所以大皇子如今还是大皇子,没有任何封号。郁柠有些好奇:“当初暗中帮你们的人是谁?”
司惟牧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每次母后或者我跟九弟被那道士害得性命垂危时,总会昏过去一阵,醒来就好了,我们都知道有人暗中相助,但一直没查出来是谁。”
“那个道士也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听说他也在暗中找人,但每次都无疾而终。”
“看来这个人藏得挺深的。”
郁柠道,“既然是友非敌,他不愿意你们知道他的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司惟牧点点头:“我们也是这般想的,只是现在贵妃那边的道士不知所踪,他实力强大,就像是一柄剑悬挂在头上,我们不得不谨慎。”
要不是这样,按照大皇子多年来作的死,早就没命活了,哪还能风光到现在?司惟牧感叹道:“我之前有很多弟弟妹妹,妹妹还好,算是平安长大,弟弟却大多夭折了,没夭折的都体弱或者身体有缺陷,只剩我和老九,还有老大和老四四个正常人,老四现在也不算了,若不是当年的那位恩人,我和老九估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健全。”
他十三岁时就被皇帝丢到边境去打仗,虽然危险,却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当时草原部落强大,时不时就要侵犯边境,朝中能打仗的人却老的老小的小,青黄不接,司惟牧以十三岁的年龄被派往边境,大多数人都认为皇帝疯了,三皇子绝对一去不回。没想到他不仅回来了,还差点将强大的草原部落打穿,逼得他们不得不割地赔款求和。自此,谁也不敢再小看他。就连大皇子都不得不暂避其锋芒。“你有没有想过?”
郁柠问,“我们那次在赌坊解决的那个邪道,其实跟那个老道士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