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虎见那厮低了头,此事便是作罢。他稍稍喘一口气,嘴角含笑,瞧着徐期齐季大口吃鸡。可经了方才一遭,他仿若又想起甚么,不禁挠挠头皮。是了,自己与范瑾是拜过兄弟的,如今范瑾不在人间,自个儿便似乎该对徐期负责,比如婚事。于是他吸口气,又是踌躇了好一阵儿,才是笑眯眯地凑过脑袋去看徐期。徐期正在吃呢,猛然瞥见这个,尤是一惊:“徐叔,你这……有甚么事?”
“你和杨姑娘的事,如今到底哪一步了?”
徐虎仍是笑眯眯的,又伸出手挠挠自己那不算长的胡须,开口小心探问道:“小子啊,你家范叔的事儿,在前日算是了了,到底不是双亲,你的事情如今可以向前推了。”
徐期抿了抿嘴,接着颔首答话:“我却觉得还早,尚且也不晓得杨姑娘意思。”
稍停,又补,“韦大人也没说个日子……”徐虎闻言,便是大笑:“徐期徐期,你这岂不糊涂?”
“啊?”
徐期抬眼,果然迷茫。“这般事情从来都是男子家里先站出来人提出来的,那般成亲的话,又岂是姑娘家家能说出嘴的?”
徐虎说着,又叹口气,“也不怪你。你一路奔波,到这儿才算得些安稳日子,你不晓得这些,却也正是了。”
徐期颔首,不知如何以对。好在还不消他说话。徐虎咳嗽两声,拿起旁边一盏酒,一口闷了。徐期见状正要开口,就见这徐虎抬起一张红脸笑着问话:“你不嫌弃咱的话,咱代你范叔过去,你看如何?”
“啊这……”“你我一同,探问他们意思,嗯?”
徐期涨红了脸,竟是觉得害臊,可是嘴巴张了又张,也想不出一个好推脱的由头儿。“也不怕早,就今日罢!”
就这时,徐虎一口定下,接着目光扫过四处:“大家伙儿觉得如何?”
“好好好。”
先前吃瘪了的那个最先相应。不消提醒,旁人也都个个明了,这里名为询问,实为要个支持,就都点头,无一不妥。既是这般,徐期也是只得点头,罢了,开口:“不过徐叔,那里的人不认得你,但是进去,你还须跟我身后,莫要冲撞,免得生事。”
“瞧你说的,似我是那不懂规矩的一般。”
说着徐虎伸出手,握作个拳,又在胸前拍两下,“我都明白。”
再看桌上肥鸡,只余几角骨头。徐虎立起身子,扯住衣裳,向中一扯,罢了低头,检查一番衣带。不等旁人说话,他就叫了一声不好,接着进了后院,该是拐进屋子。等到徐期再见徐虎出来,他脚上已经换了一双新鞋子。新鞋子瞧着那叫一个乌黑,上头儿没有一丝灰土。再是看他衣裳,向下看看裤子,全身上下,就数这鞋子最亮堂。“别的没新的了。”
徐虎竟不好意思起来,伸出手挠了挠脑袋。徐期抿了抿嘴,他瞧得出这汉子的窘迫与小心,一时竟也因此有些无措。该是几个呼吸,他才反应过来:“徐叔,就这样罢,挺好看的。”
“真的?”
徐虎眼睛都亮起来。“真的。”
徐期点点头,便是率先转过身。既是如此,不消有疑。徐虎也转过身,接着抬起两手抱了个拳,笑呵呵地是与诸位告了个别。便是折过身子,快步随了徐期去。二人到了衙门前,王三儿首先走上前。他是看看徐期,接着又瞧徐虎,临末了,目光还是落在徐期处:“小爷儿,莫怪小的多话,韦大人不是责你十日不得出门的么?”
“哦,是有这事。”
徐期瞥眼徐虎,眨巴眨巴眼睛,很快稍稍扭过脑袋,还是看向王三,“不过,咱们大人又差人捎话儿,让我今儿个过来,有事相商。”
王三微微把头点,接着眉头却皱起:“不知何事这般的急?小爷儿可否……”徐期摇头,绕开了他,直管向前。徐虎见是这般,也习徐期样子,绕过王三,随了徐期,步入门内。再转头,门后还有俩个,手里换了单手刀,如今是在坐着,可也瞧着四处。“寻常不是这般。”
徐期瞄了一眼,低声是与徐虎道:“是那纪大人来了,这儿才多了这么几个。”
“那大人到底顾着甚么事儿?”
徐期想了片刻:“好像是叫瓦岗。”
接着摆手,他继续往前走,“我是听谁说过,这纪大人在那事儿上也不过是个闲官,不若不会得空来此。只是那个事情要紧,所以他才……”“嗯。”
见徐期不知如何讲,徐虎很快应了话,他抬起头,向前看,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正堂:“余下便不消讲了。”
稍停,又补,“我还没见过韦大人,那韦大人却又是如何……”“也不过是个寻常的人。”
忽而传来一句话,引得二人转过身,徐期是不受惊,可徐虎是打了一个哆嗦。不等韦冲再说下句,徐虎就是跪拜在地:“小民拜见大人。”
韦冲闻言,皱起眉头。他先前想了几句话,如今却被打断,未免不爽。于是咳嗽两声,他的面色沉下:“你是以何身份来的?”
“小民……”“若是小民,却该杖责二十,拖了出去。”
是以徐虎闭住了嘴,再经两呼吸,他侧过头,瞥眼徐期,好像是明白了些甚,忙是赔笑说道:“我是这孩子的叔叔,这孩子先前与府上的杨姑娘有些后话还没讲。”
“既如此,你我便都是长辈了。”
韦冲这才露笑颜,侧转过身,看了主位一眼,还到右边儿立着:“那你还不起来?哪里有这么谈红事儿的道理?”
“谢大人!”
徐虎忙是起身。韦冲抬手,指着对面儿椅子:“主席就空着罢,你我一齐坐,面对面谈。”
“是。”
徐虎点头,小心看着韦冲,眼见韦冲坐下,他才赶了半拍,学了韦冲样子,坐到位置上头。见是这般,徐期笑了两声,也在一旁坐下。“你还起来。”
韦冲又瞧徐期:“长辈都坐着呢,你却还有脸站?”
不等徐期答话,徐虎便是颔首道:“以后……我定当多多教教这孩子。”
韦冲闻言,微微一愣,接着倒是笑了:“日后他与我在一起的时候怕是更多一些,便是教诲的事儿,怕也不到了你的身上。”
“那就……”徐虎又无话了。他想总不能说有劳大人,那般似乎自个儿交代大人作事一样,所以一时哑口。想了片刻,也想不到更贴切的话,只好笑着颔首,且算赔罪。韦冲却也不理会他,目光很快移到徐期身上:“小子,这个事情,你怎么看?你这叔叔却似比你还心急呢!啊?”
徐期颔首:“徐期全按大人意思。”
“我却想听听你的意思。”
说着,韦冲抬了抬手,喊过一声,便来几个丫头,给三人旁边儿的小桌子上都添了一盏茶水。末了,韦冲伸手握起茶盏,缓缓抿了一口,抬眼瞄着徐期:“你却如何看啊?”
徐期仍是颔首,踌躇片刻,勉强开口:“徐期……我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韦冲闻言,便是发笑,搁了茶盏,认真瞧着徐期:“我的意思是,你看杨姑娘如何?”
“杨姑娘自然是好的。”
徐期忙是把话讲:“可,我还不很明白杨姑娘的意思。”
“哪里有问姑娘意思的啊?”
韦冲又是轻轻笑,“先前与她那么讲,不过是探探她的口风,你与你不算讨厌,也便可了。”
“我……我是不忍。”
徐期低下头,仿佛作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