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女子闻是此声,便是颔首。大娘也不瞧她,自是踏上台阶,等到走了四五步,正好目光瞧着几人,又是笑道:“上面儿还没拾掇妥贴,几位若是不在意,就请随我到楼上罢。不若,是在这里,也是可以。”
范瑾不动:“有劳。”
“嗯。”
大娘点头,也是不再纠缠,快步往上。不过一会儿就还下来,不过也未走到一楼。徐期瞧时,这大娘是在一楼二楼中央拐角处,双腿稍屈,行了个礼:“上面拾掇妥了,还请几位随我向上。”
范瑾这才起身,引了徐期齐季,一同迈上台阶。等到上了楼,迎面还是鱼水图。或是感觉到了徐期目光,大娘稍稍侧身,站在一旁,又是稍稍弯腰,对着几人说道:“姑娘才将起来,正换衣裳梳妆,几位先随我至屋里去罢。”
范瑾点头,且算应了,就见大娘背转过身,小步快走。几人勉强跟着,终于是在一处门前立住。而大娘又转过身:“我就不进去了,几位且先稍候。”
罢了看看齐季,又望范瑾,“还是上回那个?”
“我记得是唤印丸姬的。”
“哎哎,我去唤她过来。”
话音未落,大娘便是快步退去。徐期转身坐下,看着再无椅凳,便指了指旁边儿的床榻。齐季见状,就也坐下,用目光打量着四处,觉得也不过如此,没有想象中的华贵。可是自己嚷着要来,如今既然来之,就也不好再说其他。至于徐期,不知为何感到心中有些憋闷,等到脚步声愈来愈近,他忽然记起:上次诓骗消息,说的好似是自己将会娶她?念及于此,他不禁脸上发烫,忙是向范瑾投去求援的目光。范瑾此刻正闭着眼,忽然感觉到了甚么。睁开眼睛,四处看去,范瑾很快也将目光也落在徐期身上:“徐期?怎么了?”
“上一回拿朱颜丹……”徐期说到这里讲不下去,只是小心翼翼看齐季。而齐季也望过来,只是稍稍侧着脑袋,看起来是挺有兴趣。“哦。”
范瑾点头,“上一回是让她以为咱们可以赎买她……”这话是与齐季听的,只能说是半真,到这里就打住,范瑾接着讲道,“我想她若一如先前,也不该会去提及,只是咱们还没有走,又来见她,她该会问几句。另有高丽营中事情,若她果然还和高丽军中有些联系,今日一见,怕是到该彼此撕破脸皮的时候了。”
徐期轻轻点头。“你是心有不忍?”
徐期仍是点头:“到底她是女孩子家,在这般地方撕破脸皮……于她不利。”
“却不见得。”
范瑾闭目,“这是甚么地方?不过看着是在大隋境内罢了。”
齐季闻言,就是一惊:“范叔,你是说……”“先前我与徐期在内里行走时候,也曾遇到高丽人的骑兵。”
范瑾睁眼,看向齐季,“另有烨城杨府事情,可见大隋内里,人家也是畅通。况且这般边疆,又是青楼事情……”“青楼事情又如何?”
“本地庄户作青楼?”
齐季一愣,微微点头:“确实不该。”
稍停,又问,“可这营州韦大人,可是从来主张力战高丽,不应是与那些……”范瑾摇头:“韦大人事情很多。”
“我明白了。”
是时,门被从外拉开,三人一齐望去,果然是见一个姑娘从门外缓缓走来。这姑娘身着浅红的衣裳,小脑袋不曾抬,一直紧紧盯着地儿,该有一会儿,才是轻声:“几位爷儿清早儿好,想要怎么服侍?尽管说了就是。”
范瑾抬手,很快就讲:“印姑娘你不消怕,咱们都见过的。”
印丸姬听是此声,忙是抬头,见是范瑾徐期,就是快步上去。不等二人说话,这姑娘就已经跪倒在地,俩只手紧紧拽住范瑾的腿:“这位叔叔,为何你们还没有走?还是现如今你果然来赎我了?快些带我走罢!我是求求你啦!再一个月就……”可站在一旁的徐期渐渐觉察到哪里不很对,这姑娘哭声如此,却是勉强遮掩着脸,好像怕人见了似的。再是眯起眼睛瞧,好家伙,姑娘衣裳有些掉了,露出内里,几道鞭痕。齐季却受不住,忙是过去将这姑娘扶起:“好姑娘,莫要慌,有话你就慢慢讲。”
还未说出下一句,他就感觉有人在拽他衣袖,侧目一看,却是徐期。齐季不解其意,但是目光一沉,还是缓缓撤后。徐期即刻近他身,看过印丸姬一眼,附耳轻声与齐季道:“她是高丽人。”
齐季闻言,身子一晃,显然受惊。接着更看徐期,两只眼都瞪起来,投来探询目光。徐期抬眼,是见姑娘看来,就是缓缓摇头,且不答他。见是这般,虽仍不明所以,可齐季也只好点头,暂且不说旁话。范瑾咳嗽一声,看看徐期,又看齐季,最后俯下身子,看着印姑娘缓缓道:“我也是寻常小户,家底儿都在这边,是和家里人商量一番,到底脱不开身。”
姑娘愣住:“好叔叔,那你这是过来……”“既然咱不走了,那我请你与我多说两句,要是果然营州成了高丽人的治下,像我等汉民如何度日为好?”
如此说着,范瑾又看徐期,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里都是失望。徐期也是闭眼。印丸姬还在这里,不晓得他们几人身份究竟如何,便是说明她已经成为弃子。那些高丽人滑得很,既这般,想来是探见了些军营调动。一个月后的大攻或许就此化为虚有,而在此纠缠这个姑娘,也甚么也不会再问到了。徐期忽然觉得有些憋闷,遂是起身。他稍稍颔首,向范瑾行过礼,道了一声出去透气儿,就转过身子,走出房门。这廊子和上回一般。从他如今所在,可以看到屏风的背面。那些墨迹在阳光下被照映出来,虽是背面,可也堪看。“小爷儿,你是喜欢那画儿?”
忽然一声问候,把这徐期一惊,转头去看,原来是那大娘。大娘手里还握着扇子,向着她自个儿胸前拍了几道风去。看着徐期稍稍点头,不等他说话呢,大娘就赶着说:“那个鱼水图是寻了老画匠照着古人样子赝仿下的,不值当多少钱财,不过远远瞧着好看,不可近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