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州城中,总管府里。韦冲见杨妙答知道,一时微愣,接着就笑:“杨姑娘,你却是知道了甚么?”
“没他的名,却用他的命。”
杨妙说着,昂起脑袋,正视韦冲,“韦叔叔,我讲的,是也不是?”
或看韦冲不答,杨妙更是明了,稍稍侧过脑袋,低声细语说道,“韦叔叔却也好狠的心,把我许这兴许明个儿就没了的人……想要我留在营州,却也不该这般。你,韦大人……太过分了些罢。”
“怎么你却这般想了?”
韦冲叹息一声,轻轻搂过杨妙,然后低声,“我是不想叫他没的。”
杨妙挣脱韦冲的怀,上前一蹦,接着转身,是与韦冲正对。这动作太过麻利,以至于让韦冲疑心这姑娘有试着练过,但等这么念罢,他的心也明了:这杨姑娘有她自己的主意。遂是轻轻咳嗽两声,慢慢向后退去一步,也是与她目光相对。一会儿,是见杨妙不语,韦冲且道:“你不信我?”
“凡是作了官儿的,十句话九句假。”
杨妙轻笑,“这还是在我甚小时候,爹爹与我讲的。如今来看,到底不差。”
“这话却也不差。”
韦冲颔首,也是轻轻笑着,伸手抚须:“不过咱们这是私下话,不比府中。”
“这府可唤总管府,总管大人。”
杨妙句句紧赶。韦冲摆手:“前面儿才是论公地方。”
不等杨妙再讲,韦冲接着又道:“你爹爹也是朝廷命官,有的事情,他总没错。比如这当官儿的十句话九句假,我与你讲,我可知道那些个县令里头儿哪个犯了不是,可也不能如何,又恐直言令他惊了,只好多说好话以待他醒。同为总管者,也有如此人,皇上岂能不知?不过一并的理儿,多盼其自醒罢了。”
杨妙闻言,不禁皱眉:“可……为何不惩?”
“换上来的,又能怎样?”
韦冲叹息:“都是一丘之貉,只求他们多少作些事情,莫要迫民甚重就是。”
“原是这样……”杨妙低下脑袋,这般事情先前是无人讲,原来爹爹说的不错只是没太明白。她才是细细回想,肩头儿又按上了一只手,引她抬首,是见韦冲的眼,不禁轻声:“韦叔叔?”
这时节,韦冲也轻声:“杨姑娘,有人还等你呢。”
“啊……是。”
杨妙颔首,然后转身,不过踏出一步,又是回头笑问,“是了,韦叔叔,我去便去,不过你要我如何回话?”
韦冲稍稍抬起下巴,想了片刻,问:“你想如何回话?”
“我按大人心意来办。”
“你是冲我说的?”
韦冲一愣,渐渐又开口,“还是这话给……”“我把这话给他讲。就说全是韦叔叔的意思,小女子不好推脱。”
说至此处,杨妙不禁发笑,乐了一会儿才好容易止住,且正色问:“韦叔叔,你却觉得这样如何?”
“我是那般的人嘛?你若不愿也就罢了,总是不好勉强这般事情。不过这小子确实还……”“劳烦韦叔叔打住!”
杨妙叫停韦冲的话,然后稍稍侧了脑袋,露出一种少女神态:“韦叔叔,我见男子次数少,既你定了,方才谈起也觉得尚可,便就尚可。只不过……妙儿到底女子,怎好就说不错?”
“哦……”韦冲颔首,“我作恶人。”
“叔叔不肯?”
“当然是肯。”
答过,韦冲叹息一声,正要上前,却似又想到了甚么,摆了摆手:“那就快去寻你夫君。”
“是。”
“等会儿。”
“嗯?”
杨妙回转脑袋,是见韦冲也是走出半步,侧过来他的脸:“一会儿……我不在这儿,你自送他出至府门,就是快些回来,莫要让我担忧。可记得了?”
“记得。”
杨妙颔首,接着更笑,“韦叔叔让我送夫君。”
韦冲一愣,接着点头,转过身子便是走。有一会儿,他才言:“哈哈哈,杨姑娘说的却也无错,有的事儿看来不消咱们教。”
杨妙仍是稍稍歪歪脑袋,目送韦冲去了,才是转身,向徐期位置行去。待到她再坐下,抬起脑袋,便见徐期一直瞧她。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无措,杨妙忙是抬手挡面,目看别处:“我脸上可有东西?为何瞧我?”
徐期大笑:“我的娘子,我瞧不得?”
“放肆!”
杨妙起身,佯作怒状。见是不妙,徐期忙也起身,探过半个身子,扯住杨妙袖口:“是我唐突!”
“你!”
“啊……”徐期方才惊觉,自个儿竟是更唐突了,遂是松手。不等杨妙说话,徐期就稍稍俯身,另把两手抬起,是与额头平齐:“杨姑娘,方才我是真的无意,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杨妙闻言,不语,只是用余光瞧。见是杨妙不言语,徐期一时无措,也只好保持动作不再更。再有俩三呼吸,到底有些乏力,徐期才道:“姑娘要是不弃,可否……再坐下说话?”
“这还差不多。”
杨妙眼是一翻,接着一个侧坐,继而又是伸出两只胳膊架住脑袋,且轻轻笑:“方才我去见了韦叔叔,他却果然是在那边儿一直瞧着你我。哦,这会儿也该还在偷看,一会儿送你去了门儿,他该还要问我话。”
徐期点头,看不明白杨妙说这些是甚意思,是有六七呼吸才想起如何也该接着讲,便是点头:“那……杨姑娘计画怎么回话?”
杨妙咧嘴一乐:“我却还没说是甚么问。”
“大抵不过那些……”“小师傅,你心急了?”
杨妙又打断他的话,接着眉眼都带笑。徐期一愣,脱口就讲:“我没有。”
“不急就问?”
徐期皱眉,好一会儿了,才是看向杨妙的手,口上只道:“我本来也是急性子。你不能拿我问你来说我心急如何。再说,营州虽小,可女的也不是你一个。”
“是是是。”
杨妙说着便起身,立了片刻,徐期才算懂得,也是起身跟着。步履之间,便是向前院走,待是过了二道门儿,徐期才是赶前一步,与杨姑娘并肩:“哎,所以韦大人是如何说?”
“哦?却不问我?”
“那你如何说的?”
“我说全凭大人意思。”
杨妙绕过徐期,眉间更笑,仍不看他。“好嘛!”
徐期便是又赶几步,再是至于杨妙身前,双手一横,眼是一转,道:“姑娘你别误会,我是想晓得韦大人看我如何,不是你事。”
“哦,那却是我多心?”
杨妙面是一冷,更要绕路,却被拦住,于是侧目看向徐期,声色也冷:“让开。”
“那……杨姑娘……你既这般,我却不知如何言语了!”
徐期又是挪动身子,牢牢至于杨妙身前,一会儿更抬脑袋,“咱是粗人,不过念过些书,也没几年,懂不得许多事情。所以,还请杨姑娘明示。”
“大人唤我送夫君出府。”
徐期微愣,面是发烫,可一时不知如何讲,就把目光投别处,抿了抿嘴,好容易才挤出来一句话:“杨姑娘,我问的不是这个。”
“你脸红了。”